葛溫德林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
布魯斯放下手,簡單的加減法他早就會了,只不過這兩天學了些乘除的新內容,往腦子裡塞知識時,一不小心勾出了之前的習慣。
“咦?這是什麼?你有東西掉了。”
布魯斯手指大床的白玉腳踏,上面落了個純黑色吊墜。
就像是一張白紙上抹了一道烏黑顏料,讓觀者瞬間無視佔領最大面積的白,第一眼注意到那突兀又濃墨重彩的黑。
明明吊墜離葛溫德林更近,但不知為何他愣是沒有發現。
直到被布魯斯指出,他才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地撿起來,開啟床頭櫃子裡放置手帕的一格,雙手捧著平整放好吊墜,而後咚的一聲拍合抽屜。
“那是頭發嗎?很像綁起來的一截頭發。”布魯斯莫名被吸引到了,饒有興致地問。
“嗯。是。”葛溫德林支支吾吾:“你千萬不能碰。很危險的。我剛才就弄壞了你,它也會弄壞你。”
他張嘴,犬齒像兩顆蛇牙,兇惡道:“壞了你就只許留下來,不能回家。”
布魯斯摸摸趴在他腿上一條花蛇的頭,蛇瞳睜得圓澄澄的,大片白鱗晶瑩透粉,不規則的淺咖啡色花斑遍佈其上,像是條碎花裙子。
不管什麼動物,幼崽時期總是引人注目的可愛。
“不行的,我出門前告訴阿福不會太晚回去。超過時間,阿福,媽媽,爸爸都會很擔心。”
布魯斯撇開掛念的黑發吊墜,成熟地教育小夥伴:“我們可以經常一起玩,但不能太晚,一定要回家,久了家人會擔心。”
“現在在你家,等以後出去也是這樣。”布魯斯想到圖冊上的飛龍,騎士與劍,眼睛裡閃爍幾顆星星。
“好想帶阿福,媽媽,爸爸一起來看看。”
“嗯。”葛溫德林抓起一揪頭發搓搓,連著低眉又抬眼,瞄了臉朝青天的布魯斯好幾眼,忍不住開口:“你爸爸,阿福,媽媽,多久出現一次?你總是在提,他們有我陪你的時間多嗎。”
布魯斯疑惑地“啊”了聲,撓撓臉:“我現在不在和你一起聊天嗎?只和你玩得最久。”
“但我們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看見爸爸媽媽。阿福,阿福就更棒了,我一叫他,他就會出現,特別神奇。”
葛溫德林沮喪地晃晃腦袋,垂下頭,兩邊齊頸白發散開。
如果是自己邀請朋友來玩……媽媽爸爸肯定在家。
布魯斯抬眼四周,頂著天頂的窗戶,有他兩個高的座位靠背,和墊腳才能爬上的床。
白鐵般冷硬的房間給了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懼怕,像是看到哥譚島動物園倒閉前,那群毛皮嶙峋的動物被關在無法轉身的鐵籠子裡。
他往上扯扯被子,蓋住大腿和花蛇,糯糯道:“我會常來的,和阿福說一聲就好。”
“等未來有機會了,我們要一起出去看看騎士,看看大劍。還要去我家裡,我帶你去見見媽媽,爸爸,阿福。”
葛溫德林一直低著頭。
後來怎麼樣了?
布魯斯回想。
他等著小夥伴一如既往的應和。
但巨大的房門被從外邊輕輕扣響,聲音清鈍,像雨水打在石橋墩上,葛溫德林被隨之而來的潮氣吞沒。
他瞬間渾身僵硬,盤在布魯斯膝蓋上的花蛇飛快躍下床鋪,捕獵一般彈入床底,它把身體拉直,張開尖嫩潔白的長牙刺穿一塊羽毛筆長短的黑水晶。
蛇頭銜著黑水晶起身,滴滴鮮紅從包裹的白布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