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一滴密封著冰霜的水滴落在名簿封面,它滑過那些隱晦的符文,滴在葛溫德林顫抖痙攣卻仍死死捏住名簿的手指上。
疼痛從指尖一路沿著血脈擴散至上半身,連線心髒的血管一瞬間化作百十隻長矛穿刺心髒。
十指抓的越緊,那痛楚便越深刻,葛溫德林視線模糊地盯著名簿封面的石碣,恍然覺得,這大概就是墓碑了。
暗月騎士團,由暗月之神葛溫德林創立於烏薪王的時代。共計五百零九十四名不分種族,不分國家,不分性別者宣誓化為暗月之劍,討逆神賊敵,功績斐然。
至今日,初火眷顧的土地上,再無一人身影。
不久
“暗月之劍,歡迎。幽兒希卡怎麼樣了。”
縹緲的聲音漂游在蝙蝠洞內,隱約的回聲如影隨形,葛溫德林端坐著,沒有回頭。
月暈開放出一條縫隙。
“她很好,和你們的母親待在一起。”
布魯斯走出電梯,邁上停機坪。
從韋恩宅到蝙蝠洞的停機坪有一條直達的電梯,方便突發狀況下以最快速度完成變裝,登上蝙蝠戰機。
此時也方便了他送走超人後,以最快速度來到葛溫德林所在之地。
“是嗎。”葛溫德林喃喃著,暗月騎士團創立幾千年,僅有七十一名常人站到了他的面前,大多數還是在後期加入的。
騎士名簿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玩笑,它告訴葛溫德林:布魯斯韋恩是第一名暗月騎士,暗月之神連一點印象都沒有的第一名騎士。
“汝回答吾之問題時,始終模糊不清。”
葛溫德林溫柔地撫摸著騎士名簿上的雕畫,他的聲音裡沒有多少情緒起伏,像是在朗誦一篇別人的詩稿。
幽兒希卡和母親大人處在何方,母親大人如何對待幽兒希卡。
乃至於他如何跨越世界,如何與布魯斯結識,這些布魯斯韋恩從沒有講清楚過。
布魯斯手把戰機機翼,雙臂一撐腰部上提,坐在了玻璃氣泡艙前相對平緩的地方。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側不到一米遠的葛溫德林,發現他的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是那種沒有生命質感,如同顏料塗抹般的白,幾乎快與他的長袍融為一體。
他嚥下將要出口的話,轉而說道:“不舒服可以回屋休息。”
“無事。”葛溫德林移開左手,露出膝上書冊鐫刻花紋的一角。布魯斯隨著他的動作,看向那本封面沒有一字的名簿,眨眼間就認出了那是什麼。
暗月騎士團騎士名簿。
看著名簿在葛溫德林的輕撫中緩緩消失,布魯斯嘴角下沉,深吸一口氣緩緩撥出,轉頭望向正前方的石壁,他突然覺得胸口沉悶,抬手鬆了松領帶。
葛溫德林低著頭。
布魯斯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在心裡醞釀了幾圈都不合適,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洞內流轉靠近二人身邊的空氣被平臺上的淨化器處理過,幹燥而又清新。
洞xue瀑布傳來規律的水流聲,從上至下的水簾並不大,落入深邃的洞xue底部時只傳出了輕微的嘩嘩聲,給蝙蝠洞補上了不那麼吵鬧的背景樂。
葛溫德林很習慣獨處,自出生到青年時期數也數不盡的歲月中,獨自一人的時間加起來要比和人相處的時間悠久得多。
幼年時陪伴他的是一間極其華貴的臥室,少年時則換成了一整座極其華貴的城池。
外界紛紛擾擾,來去好似匆匆,他總是一個人坐著,和膝下六條醜陋不堪的蛇一起,活成一尊醜陋不堪的雕像。
按理說獨處的時間多了,對外人的接近自然就變得分外敏感和不適。
要照以前,隔著一條長廊,他都會喝止人靠近。如今,身側坐了一個抬抬手就會碰到的奇怪人類,他卻不感覺厭煩。
就像失效的攻擊魔法一樣,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懶洋洋的震蕩,如溫和的海浪一遍遍沖刷著溝壑坑窪的沙灘,撫平泣血慟哭的靈魂。
葛溫德林眯了眯眼睛,虛弱的身體甚至感到了一絲睏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