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什麼關系
程朔久久沒有回話。雨還沒停,像是要下一整個夜晚,漫溢位一生的潮氣。
“什麼怪話,怎麼看都是你更倒黴。”他終於開口,“說點別的……行嗎?”
語調裡,難得一見的,居然帶上了哽咽。
“要說什麼?”岑增眨了眨眼,“我也喜歡你。”
他平淡地說出口,才發現,這是句什麼話。
程朔看著他的表情,笑了:“說點我不知道的。”
岑增感覺腦子沒有在轉。他在那個瞬間,很突兀地想起,十六歲那年,經久不散的夏季大雨。
那座城市每到夏天就熱燥到像流金。即便是暴雨,也無法沖散分毫的炎熱,鋪天蓋地下開水樣。實在覺得痛苦的時候,穿著件有帽子的薄外套,跑到渾身濕透。
然後覺得自己愚蠢,並希望不會發燒。生長痛已經會讓他半夜驚醒,發著燒寫作業會讓他想要昏厥。
愛是已經濫俗的名詞。文學作品寫過千萬次,必須閱讀的名著裡同樣不講道理地贊頌它。
他讀不懂,不理解,只能背。
十六歲的岑增卻只是在反複地想,為什麼蟬會活不過夏天?
要背誦的逍遙遊裡,莊子寫,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同桌的女生捧著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看到結局,兀自哭得他給她遞紙巾。
她無聲地道謝,然後又突兀地問他,岑增,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搖搖頭。
她說那你好幸運。
他不理解為何幸運,也不知道作何反應,只是很平淡地提醒她,今天還有一張化學卷子。
直到此時此刻,看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脫口而出的,居然是,你好倒黴。
那麼多年過去,他居然好像懂了那句幸運。
好倒黴啊,為什麼會喜歡我這樣的人?
又或者,為什麼會愛上人?
而彼時,女生只是咯咯地笑起來,說天啊。
喜歡是很奇怪的字眼,和愛一樣。聽起來非常美好,但張若雪和他從不談論這件事。小學時候問起生理父親,她說,我廢了很大的勁跟他離婚了。
“他是個好人嗎?”
“他是個混蛋。”
“那媽媽為什麼要和他結婚呢?”
“因為我愚蠢地愛過他。”
話到這裡終結,她深深地嘆口氣,說都過去了,去把作業寫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