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居然還有點憤怒,這憤怒不知道是對著誰,岑增甚至從中讀到一種熟悉的,無能為力的痛苦。
怎麼哪裡都是痛苦?
“說話。”程朔講,“我求求你了,你說話,放心什麼?放心地覺得原來我靠近你只是因為你長得像我白月光。
所以你就可以給自己找一個藉口,接受我突如其來的好意,不再懷疑這些東西到底從哪裡來嗎?”
一定要今天問嗎?
岑增還是覺得事情很荒謬,荒謬近似像一場令人絕望的笑話。
“你完全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嗎?”
岑增沉默片刻,虛心請教:“我應該說什麼?”
“你應該對我大發雷霆,然後我會告訴你其實跟你見面前我就處理好了這一切。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你。”
真是糟糕透頂的表白,完全沒想過會發生在這個場景,這個瞬間的,讓人絕望的表白。
說出口的瞬間,都覺得可笑。
被表白的人抿了抿嘴,搖了搖頭。
岑增說,程朔,我不知道我生不生氣,但我確實很難過。
“我表現不出來,我不知情。”他想了想,“我沒有辦法對自己的情緒有很高的感知力。不然我沒辦法高考,沒辦法讀大學,也沒辦法當個正常人。”
到這一步,為什麼還能把話說得那麼平靜?
“說自己很難過,是因為我覺得我難以思考,不想呼吸,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就地吊死。
我還有一種果然如此理所當然的感覺,好事不會成雙,壞事接踵而至。生活就這麼好笑,完全沒放過我。”他歪了歪頭,“太累了。已經懶得問了。”
“還發生了什麼別的,對不對?”程朔往下問,“還有什麼別的?”
他總是忘記,見到岑增笑,見到他看著信笑,見到他看著自己笑。總是會忘記,這個人到底有多能裝。
首先騙過自己,其次騙過他人。
騙得離他最近的程朔,近乎要忘記他的實驗室,他給自己自殺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的那封不知死活的遺書,發瘋一樣平靜的字條,和「挺沒必要的」嘲諷。
岑增說,你為什麼會,這麼敏銳?
“發生什麼了?”他幾乎是在吼。
岑增說,放輕松,只是理想破滅了而已。導師是個人渣,有能力的學長學姐被壓迫,自己被含蓄地性騷擾,不知道該不該感謝李愛民看起來好像對他沒那麼多興趣。
但拒絕掉之後的日子,估計會不好過得讓他覺得好笑。
“所以沒關系。”岑增說,“我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
“你想讓我生氣,我有點生不起氣。”
什麼都很好笑的話,什麼也都是如此而已。
“那你能不能至少對待我們的關系,認真一點?不要踐踏自己的真心,不要踐踏我的真心?”
哦,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