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為什麼?”
“點的是我常吃的。”
“哦?我們這麼有緣?我一猜就中。”程朔說,“那就多吃點。”
岑增問他:“你不想說?”
程朔在想這個人精神狀況沒那麼差的時候,是會那麼咄咄逼人的嗎?
渾然不管自己到底是以多離奇的藉口接近的岑增,也不管仍然拉黑他中的陳子衡。
他說,那你就當我為了當你的朋友,每天都在醫學院食堂陰暗的角落偷偷觀察你在吃什麼吧。
說出口,自己都笑了。
岑增在對面,倒是面無表情地嚼筍片,咔嚓咔嚓,他猜岑增想把自己嚼了。
“我有我的渠道。”程朔這麼答,“很想知道的話,以後告訴你。”
“和拿到我的課表一樣奇怪的渠道嗎?”
“拿到課表只是我略施小計。”程朔有點得意,“這個的話,確實比較奇怪。”
“不要違法。”岑增說,“不然我會舉報你。”
初次見面,岑增聊的是這個。
程朔樂了半天。
岑增就著對麵人快樂的神情,平靜地把飯吃完,看了眼到醫院的公交車,說,還有二十分鐘,我得走了。
“那加個微信?”
岑增於是點點頭,寫備注的時候問,你是什麼專業的?
第一次問起,於是他答,我跟你同級,學公共政策。
岑增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加上專業,就寫了程朔兩個字。
很特別的人,不需要過多的形容詞。
他起身,程朔再次拉住他,木質調帶漿果的香水味從袖口泛過來:“什麼時候再見?”
岑增想了想,說,你把你課表也發給我吧,我晚上回去看看。
他到實驗樓,迎面碰上幾個學長,三個人面色都很差,看到他的時候,最近接觸比較多的宋書逸低聲說,他在發瘋,你等十分鐘再去。
他點點頭,說謝謝。
十分鐘後,仍然被罵得狗血淋頭。
岑增在對麵人的唾沫星子裡,無端地想,也是稀奇體驗。小時候,老師們看到他,其實都只是嘆氣說岑增,知道你家裡不容易,你成績又這麼好。
但要跟媽媽說一下,學雜費不能再拖了。或者問他,吃早飯了嗎?老師這裡還有個雞蛋。
高三時候,老師十分擔心他的心理狀態,甚至詢問過,要不要出去看看電影,這裡有張電影票。他只是回答,不會影響高考的,您別擔心。
李導罵人極具創意,聽得岑增覺得自己該錄下來背好。
然後在自己媽每次驚恐發作之後虛弱地貶低她的一生的時刻,在一旁用更辛辣的語言辱罵自己。他們其實都挺擅長這個,但自己畢竟不太愛說出口。
他聽了二十分鐘的教導,李愛民在辱罵的間隙讓他先把病例影印件送掉,然後去錄入最近患者術後一到七天的生化指標,整理成表。
然後去查最近某個術後感染的研究,晚上把文獻整理好,讓宋書逸對一遍,再在十二點前發給他,“別再交上來一堆垃圾!”
他指出部分患者記錄書寫潦草的情況,問是否可以提供那位醫生的聯系方式,得到回複「字都看不懂當什麼醫學生」。
然後在李愛民讓他趕緊滾出去幫忙的時候鞠了個躬,說我會努力的。然後在對麵人煩躁的表情中,離開,去實驗室洗燒杯去了。
其實不如剖兔子,起碼他很會打麻藥,那節課的老師指導清晰一點。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