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程朔直視她,“如果您不發聲,學校就會用「家屬沉默」來模糊事實,甚至會讓外界誤以為您已經和解,或者預設他們的說法。現在大家都在等著看您的態度。我們不能讓他就這樣——”
她的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你比我還急。”
程朔沒有接話。
“他死之前,有跟你說過什麼嗎?”她忽然問。
程朔呼吸一滯,腦海裡浮現出岑增未傳送的那條微信「明天應該不行」。
他說不出口。
半晌,他低聲道:“他說……路上小心。”
女人眼裡波瀾不驚。
“您……”他頓了片刻,突然地失去語言。
無話可說,誰都無話可說。
“怎麼寫?”
“什麼?”他沒反應過來。
“宣告,怎麼寫?”她把煙撚滅,直視他,“你說,我寫。”
她突然邁開步子。
“家裡有他的作業本,也有筆。”她回過頭,臉上還是平靜的,“跟我走。”
樓道的燈影影綽綽,半暗不暗。程朔跟著她走過垃圾堆,走過破舊的福字,走過陳舊的鎖鏈。
她從一大堆本子裡隨便挑出一個,又從邊上拿了一支水筆,看著他。
“那就,只用寫一句話。”他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知情,並授權。”
她於是趴在有裂痕的大理石桌上,平靜地寫。
字跡很好看,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知情,授權。”
下頭是她的簽名,張若雪。她頓了頓,又補上一行,岑增母親。
田字格,三行字。
“行了……”她把筆扔到一邊,把紙扯下遞給他,“拿去吧。”
他把紙摺好,收進懷裡,又拿出來,珍而重之地捏在手上:“謝謝您。”
“用不著謝。”她回答,“要是有用,就拿去用。”
她揮了揮手,是趕客的意思。
程朔回身,鞠了一躬,起身走了。
風很涼爽,吹在臉上,卻颳得他覺得眼睛有點痛。
他撥通陳子衡的電話,對面秒接。
“拿到了,發嗎?”
陳子衡語氣平靜:“現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