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允恩摩挲下巴,堅定地道:“不。留窗。”
燈火煌煌,月色素潔,庭下如積水空明。客棧掌櫃哪見識過陣勢如此浩大的場面,且看來客皆華服貴冠,氣宇軒昂,氣質不凡,一看就十分財大氣粗。頓時笑臉相迎,掌櫃搓手縮肩,道:“客官要幾間上房?”
微雨澹豎起兩根手指,意思是要二十間。
“得嘞,”掌櫃招呼小廝引眾人入座,按住他的肩,低音強調道,“麻溜點兒,待會兒客人入座記得問一問他們想吃什麼…那些個便宜的就不必奉上了,專挑貴的讓他們選,清楚沒?”
小廝平肩被壓得一翹一低,光瞧模樣分外滑稽。久地咬耳朵過於引人注目,小廝脖頸瑟縮,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有些苦不堪言。
這客棧,地處偏僻,又鮮少有人問津,門庭冷清多少年了,早便做好了關門歇業之打算。哪來什麼好存貨……除了梨花自然一無所有。
單論這幾壺梨花白,還是他前段時日下山,砸入大半身家才購入手中的佳酒。
自個兒都還沒嘗夠滋味兒呢 …
用完晚膳,各自領了房牌,柳垂澤攏攏發皺的衣袖,從容地走上木階,停留在房門外,好久沒動作。
要不去尋墨允恩?
柳垂澤極快否定,明明事先已講自己要給他留個窗的。如今忽然造訪倒顯得自己急不可耐。
柳垂澤深深呼吸,一口涼氣悶在心上,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屋內擺設陳舊樸素,燭光微弱,照亮桌案斜角一瓶野花。柳垂澤上前,探手撫摸,發覺野花已然幹枯衰竭,只殘存一絲清新淺淡的餘香。單辨花形,柳垂澤用指尖點了點,猜測應當是山杜鵑 。
與此同時,小廝上樓替他將沐浴的熱水滿上,偷偷打量一瞬柳垂澤的身姿,垂頭下去了。
今日風塵僕僕,策了一日.馬。身上多少悶出了些薄汗,浸洗幹淨總歸是好的。
估摸墨允恩沒那麼快來,柳垂澤卸冠褪衣,披發露肌,信步走進紗屏之後。
天有不測風雲。
前一秒還篤定不會早到的墨允恩,在他剛踏入屏畫之際,悄無聲息從屋簷上輕躍而下,扶著窗框利落地潛身了進來 。
月色與燈火在今日都沒有眷顧他。那清瘦高挑,又纖細的身子隔著一層薄紗,於昏暗燈火下若隱若現,勾著不速之客的心。如瀑長發垂落至臀.尖,柳垂澤俯身試了試水溫,剛要入池,便被“不速之客”纏住了腰身。幾乎是下意識驚呼,方側過臉,雙唇便被一片溫熱柔軟嚴密覆死。
柳垂澤雙手撐著花幾,被吻得頭昏眼花,腿稍軟,分開時柔聲道:“……你來了。 ”
“嗯,”墨允恩掃視著他此刻衣冠不整,不著寸縷的媚冷模樣,一股無名火直竄後腦。努力平息,“藥膏放哪兒了?我來為你上藥。”
柳垂澤冷靜了一下,喘.著氣道:“桌案邊。”
墨允恩很快去而複返,掌中託著一盒藥膏。
抬起他的手抹藥時,柳垂澤已經泡在水池裡,欣然接受來自領導的周到伺候,安然閉目。
抹完藥,又舉到眼前看了看,果然消腫了。盡管手背仍是泛紅,但至少比白日好太多了 。
墨允恩盤腿坐在水池邊,必要時為柳垂澤捶肩捏背。遞背薰,端水果,忙得像太監。
“垂澤,”驀然,他盯著男人美好的脊骨,道,“墨承鑾飛鴿傳信,向你我指了一句話。”
“什麼話啊……”柳垂澤杏眼於氤氳霧氣後半眯,聲音有些輕,尾音更甚。
墨允恩埋了捏指骨,沉默時候漫長到連柳垂澤都轉首側目了,才沉聲道,“信上說,尚明秋被人廢了雙腿。此前已然被因於牢獄,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