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允恩耳尖紅得能滴血,緊張地斟酌數百說辭,回他:“喜歡…我喜歡的。”
“那便好了呀,”柳垂澤扭頭,朝一身戾氣的便宜皇兄莞爾,溫聲細語地撒起嬌,“皇兄,我要他,我今日便要將他帶回府上。你說好不好?”
微雨澹皮笑肉不笑。瞅一眼害羞驚喜的墨允恩,又瞅一眼失憶不到一刻鐘又把自己賣了的天真皇弟,絕望似的閉了閉眼。心道這或許便是緣分天定,心服口服,應了:“皇弟開心就好。”
才被柳垂澤“領”回王府的墨公子,此刻正在院裡陪柳垂澤摘柿子。不過此前已經掉了一輪,如今沒幾顆是熟的,大多青綠瘦小,不討人喜歡。好在枇杷花當初開得旺,結果也快,柳垂澤捧著空蕩竹籃失落片刻,立馬又興沖沖地去捅枇杷。墨允恩只顧著擔懷受怕,擔心他捅著果子來不及躲,枇杷砸到他;又害怕這人捅得不好,把鳥巢給破壞了個徹底。
鳥巢裡有三隻鳥。分別取名:小紅,小綠,小藍。十分純樸簡單粗暴爛大街的俗名,也就他當個寶。還同滿臉嫌棄的柳垂澤說賤名好養活。
當時,聽完他如此解釋,柳垂澤沉默好一陣,才認真地問:“……你不是把它們當皇子公主養?”
墨允恩點頭:“是啊。”
柳垂澤遲疑:“那賤名好養活。”
“事實的確如此,”墨允恩逗著孩子們,嘬來嘬去,揚唇道,“來來來,垂澤,快來認親。”
柳垂澤噎了一下:“……不了吧。”
總之,看著此刻宛若三歲稚子的柳垂澤正大肆打擾他倆共養膝下的皇子公主們,墨允恩的內心無疑是無奈的。抬目望了望天色,山黛渺遠,斜陽向晚,快入夜了。見他玩心只增不減,墨允恩從他手中奪過長.棍,哄道:“今日太晚了,沐浴用膳吧。好嗎?”
柳垂澤果然不買賬,皺了皺眉:“不去。”
沒料到失憶後的柳垂澤這麼能來事,墨允恩無語了一下:“別鬧,乖一點。不用膳你要肚子疼了。”
柳垂澤怕疼,聞言還真害怕了一下,猶豫道:“那你抱我去吧。”
墨允恩更沒料到此時的柳垂澤居然會這麼撩人,努力維持鎮定:“你多大了?還要我抱?”
“我十七。”
“那你同我一樣大,”墨允恩走近,心道還好還好,至少不是真重置到了兒時。頓時,眉眼間暈染夕陽最後一抹暖光。雙臂微張,詢問道,“那你上來,我抱你先去吃飯。不然待會兒菜涼了,我又要怕你不滿意。 ”
得到準許,柳垂澤便歡歡喜喜地依言鑽入他較為寬闊的懷抱,找準舒適的慣常姿勢,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彎曲折起,膝骨盤在少年腰側,臂彎環住他的脖,垂頭與其對視,樂得直笑。餘暉落在小院,墨允恩曲了臂彎,託著他的臀部,捏了捏掌心柔軟,徐徐邁步。桂花香繞於唇側,少年瞥了眼餘光中的君子如蘭,更多的,仍是難過佔據了新奇。
其實,他更盼,與自己經歷了生離死別的柳垂澤能早日回來。但且在此之前,他也只能悉心照顧眼前人,共願前者長長久久。
人間暮色四合,秋風涼夜。
橋頭有賣枇杷的娘子唱著“不求來世富貴命,但願君亦相思我”,嬌亮歌聲好似春日裡那鶯歌燕語,惹人頻頻回望,橋下,又有船伕搖槳哼山謠,輕輕劃水送歸客,湖面漣漪蕩漾,抵不過落花如雨,最終仍是歸於平靜,毫無波瀾,只留殘陽如血吻著花尖。而在那牆根下,總有白貓兒盤踞一方青石板,柔軟拱起的雪白脊背趴著小白兔,二者皮毛皆落一層淺落花,眯眼歇息。安逸愜意,共織成一副喧囂之意壯山河的繁華盛景圖,這一切的一切,順著風,落在了府裡,落在了墨允恩的雙耳。
於是,踩著殘陽,他想著。
他忘了柳垂澤一次,現如今,柳垂澤也忘了他,兩相抵消,公平得很。
於是,踏著花水,他念著。
這世上,總歸還是禮尚往來,公平得很。
於是,掠過亭臺水榭,他又笑著。
先把他喂飽吧,其餘都不重要。
於是,那扇大敞的朱紅檀門關閉,一絲燭光也無。
……
於是,日落而息,私情不過過眼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