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錯。是個好名號,挺用心的,“墨允恩強壓嘴角,“至少寓意是好的。君子溫如玉,淨骨不染濁。 ”
他這麼一通歪理邪說,柳垂澤心裡這才好受些。
結果下一瞬息,墨允恩無意間與他再度對視,緊繃之弦斷裂決堤,又如此一一
“……噗。”實在沒憋住 。
柳垂澤冷冷道:“淨玉有何不好?說淨玉即禁慾。色慾燻心的確不堪入目,難不成你認為可笑?”
頭回見他難得擺出驕矜模樣挽回顏面,感到新奇的同時,墨允恩亦感到陣陣心癢,當然順著哄:“不是,我就是今日高興。沒別的意思。”
結果沒過多久,柳垂澤為他夾銀絲卷時,自己也沒能忍住,輕輕笑了。
墨允恩閉一隻眼,明知故問:“怎麼啦?”
“無事…我還不能笑了嗎?”柳垂澤有樣學樣,故作正經板一副棺材臉,掀目對視,又垂頭莞爾,“行了,趕緊吃。吃完我帶你去城門關打探下訊息。但願曹衡一眾能夠禦敵,這幾日,我努力編套說辭同你一齊赴往戰場,你要養好身子。”
墨允恩埋頭咬著銀絲卷,豆沙中隱約有桂花清甜。吃了十二分飽,點頭道:“別光顧餵我呀,你身子骨太弱,理應你多進食。”
陰雲填天海,雨絲風片,於深夜時分降下小雨。霧氣氤氳寒涼,山林莽莽,綿延十裡山川的綠樹叫人瞧不清原色。只有漆黑魅影低伏浮動。馬車靠湖停下,素縵被一柄竹扇揭去一半,從中弓身走下一名藍衣青年。
“易白呢?”藍衣青年展扇遮雨,道。
車夫收了長鞭,雨水沖去薄灰。不是別人,正是蒼溪。
“在亭內候著呢,”蒼溪抬袖拭面,恭敬道,“坑已命人挖好,屍身元太傅先行帶走了,隨時都可下葬。”
白聹鶴瞥向扇面雪梅圖,笑意深深:“有心了。”
蒼溪作揖:“分內之事,不足掛齒。國師言重啦…… ”
秋雨初時淅淅瀝瀝,片刻越下越大,逐漸成了驟雨折竹。沒撐傘,白聹鶴卻不緊不慢,不在雨中疾行,反而晃晃悠悠,舉手投足間盡是風度翩翩。
墨林無木,修竹叢生。輕嗅雨中竹香泥息,踩花濺水,一座小亭由遠及近,由朦朧不清直至清晰顯現。藍衣青年勾唇一笑,信步探了進去。
亭下,元易白一身蒼衣清冷,端坐斟茶,與柳垂澤所有的溫潤如玉迥異不似。月白素衣披其身上,不留任何柔和,只剩無情陰戾,猶如山中野鬼。
他抬手斟著一壺涼透的西湖龍井,餘光一掃,道:“來這麼慢。”
“哈哈,”白聹鶴尷笑,欣然落座,“這不山路難行,又碰巧落雨了嗎?一路泥濘不堪。著實費時耗神。”
元易白喉頭滾動,涼意滲入肺腑。
無言片刻,又道 :“人我已經埋了。就在竹林後,你想的話,可以去看看。”
白聹鶴嫌棄地道:“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秋顏此名為假,曾用名洛窈亦然,”粗略回憶一番所查收獲,元易白無心插科打諢,說,“此時此刻被你我發現死在白鷺村,想好怎麼問你摯友說明瞭?”
“這還不簡單,”白聹鶴收扇,用扁柄輕敲頸側,長嘆一氣,“就說你我本意是去杭州遊山玩水,途經此村時不巧撞上此女一命嗚呼,橫死街頭,心下不忍便將其屍身帶回京城,企圖讓她入士為安,多簡單的事。”
元易白麵無表情,喉頭滾動,道:“饒是如此,難道你不擔心他會問我們是怎麼會與秋顏相識的嗎?”
白聹鶴飲茶,彷彿智商隨茶水一齊淌進了胃裡:“不提便好了。”
元易白眯眼,溫聲道:“那你傳信給小皇帝,是寫給狗的嗎?”
白聹鶴:“ ……”
這太糟糕了。白聹鶴心道,急著撇責,竟忘了墨承意那個二愣子了。
覷他臉色精彩紛呈,元易白依舊溫柔似水:”怎麼不說話了。”
“嗯……咳。容我再想想說辭罷,”白聹鶴放下茶杯,偏頭賞雨,儼然一派充耳不聞的混賬樣,“所謂如今……山中埋屍,亭下自飲。”
話至半途,似是發現什麼有趣之事,白聹鶴眸光堪比昨夜皎月,勝過案上明珠火燭。不著調地“誒”了一聲,抬腕用扇子指點江山,最終笑顏回頭,評價道:“我們好風.騷.啊。”
元易白: “…………………………”
雨夜蒼涼,山亭飛簷嘆雨霖鈴。彼時蒼天有墨雲浮過,稍縱即逝一抹白光,元易白向上一瞥,端莊地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