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或是舊憶,它們越來越碎,擾得軀體越來越顫。下巴頸窩全是水跡,很涼。柳垂澤深陷回憶,清醒不得,動彈不能。握著玉佩的手用力到泛白,變寒,直到有另一隻手覆住了手背,輕柔安撫,柳垂澤才消停下來。
雙眼半睜,朦朧一片。
柳垂澤悸動未消,哽咽著道:“允恩?”
“我在,我在這裡。”後背抵上大片暖熱,原來是墨允恩從後抱緊了他。兩人相對沉默,良久,墨允恩啞聲道,“……不怕,不怕……我在這裡,我沒走。”
“我沒走。”
墨允恩拍著他的脊背。
柳垂澤平息片刻,目光落在手心那枚玉佩,他哭累了,方才回憶費盡了他的精力。眼下只想就這麼相互依偎著,直到天地荒蕪,海枯石爛。
安神香散逸開,柳垂澤小聲道:“方才讓你見笑了。”
“是我的錯,”墨允恩托住他的後腦,拇指指腹擦過其耳廓,道,“不見笑,你想哭便哭,我陪著你。”
“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就這麼忘了。”
“這些年辛苦你了,垂澤。”
“……”
說要後面,墨允恩忽然止住了聲,內心忐忑不安,酸澀微疼。他已經崩潰了,放棄了,總是盼望柳垂澤此時揍他罵他都好,但他清楚,垂澤不會的。
果不其然,安神香逐漸燃盡,柳垂澤於他懷裡轉了個身,面對他。
墨允恩唇色蒼白,瞧上去精神氣兒也不是很好。
對視片刻,柳垂澤淡笑道:“你能回來,我已經很滿足。”
“以前的得失我都不想去計較了,”他纖細雪白的手指纏住他一絲墨發,打著圈,垂下眼簾,“我只在乎以後。”
“我不會再離開,”
墨允恩暖著他的手,少年郎安慰真是溫柔至極,有一下沒一下撓著他的耳尖。
墨允恩與他鬢角相觸,道:“再也不會了,垂澤。我心悅你。”
……
襲風寨依山而建。山腳下,有一座名為鎮風樓酒館。當他們二人收拾妥當,領著一隊人馬前去之時,鏤空雕花窗邊那片好位置早有人佔去。一身緋衣如楓,是姍姍來遲的曹衡不錯。
順手拿了壺香茶,坐下。挑眉觀探片刻,墨允恩見他紋絲不動,顧自沏茶,道:“我讓你找的人呢?”
曹衡迎風飲下一口酒,仰嘆道,“你猜得八九不離十,根本用不著費勁尋找,在半路上便遇到了。他現在正杵在馬棚苦幹。”
柳垂澤一頓:“在馬棚苦幹什麼?”
“他花犯愛馬如命唄,”曹衡聳動雙肩,漫不經心地道,“我命人問過了。這襲風寨各個當家眼下散佈於天涯海角,短期內歸聚怕只是天方夜譚,不切實際。”
思索一番,他猶豫著道:“不過據從酒樓掌櫃那打聽到的訊息,襲風寨二當家臥病在床,暫且是我們最能接觸到,也是唯一留於此地的人了。若是譴人傳口信提點,我猜,他大抵是不知過於絕情的。”
“此趟借兵,又借糧,”柳垂澤端起茶盞,蒼白唇色在微燙水霧下漸漸泛粉,瞧上去氣色是好多了。他颳去殘茶,低眉斂目道,“就怕他不肯。到頭來你我皆是空歡喜一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可一蹴而就。這事需從長計議,切莫操之過急。”
曹衡也是這麼想的。聞言,終於捨得轉過頭,看他一眼,道:“那柳大人的意思是?”
“兵分兩路,”他淡淡道,“目前形勢嚴峻,各方腌臢勢力蠢蠢欲動,死守一處指定行不通,也萬萬不可。昭軍路線詭異,又變幻莫測,只有分散各自為戰這一條路能緩解當下燃眉之急。”
墨允恩點點頭,神色嚴肅:“那日後又要傳信了。”
曹衡扭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