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秋嗤笑:“有人同我道他前幾日便患了風寒,怎的到你口中,又成了昨夜染的了?”
侍衛汗顏:“這……”
話音未落,府門微敞,一襲雪衣披著大氅,緩步而至。途中不慎磕碰腳踝,被下人攙扶,單手撐扶紅柱,病氣滿容地吐氣道:“……尚大人。”
“宋大人,”尚明秋目光莫測高深,幽幽道,“別來無恙。”
宋聞美右手虛攥氅衣,可憐兮兮沖他一笑,垂眸輕聲道:“招待不周。若是有要事相商,尚大人便進來吧,我們慢慢談。”
尚明秋垂落腰側,隱入寬袖的手,自侍衛圍堵起,便暗中抵上劍柄,見機行事。如今烏龍暫解,他也撤開動作,快步上前,漠然置之,道:“那便有勞宋大人。”
宋聞美一向講究,煮茶也要有專職的小侍。這邊,紫砂陶壺灌滿清水,裡面泡著春茶,架於微火上慢慢熬煮,香氣四溢,但尚明秋的臉色,卻並未因此而緩和半分。
一路走來,摒去所有下人,宋聞美始終都在觀察他的神態,心下凜然。
不禁覺得有些難辦。
眼裡映入一樹龍吐珠,紅心搖搖欲墜。宋聞美眼尾高挑,飽滿戲弄自傲之氣。
“你這院落,佈置得倒挺別致的,”尚明秋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道,“風寒可好些了?”
宋聞美溫柔一笑,挽起鬢邊垂落的青絲,道:“尚可。這院落,自然還是比不過尚大人的精緻。”
“聽聞你昨日去了趟侯府,”尚明秋拋了個引子,“怎麼,尚書府沒錢了嗎?”
宋聞美不禁莞爾:“倒也不至於那般貧寒。”
“不過,在下也就起初隨口一問,並未真有伸手討要的意思,”他咳了幾聲,道,“畢竟,我與各位也不熟,不是嗎?”
尚明秋笑笑,摘去落在肩頭的碎花,並不接話。
策馬半日,總算是在落日西沉前,抵達一間山中客棧。二人雙雙下馬,將韁繩遞給前來服侍的小廝,讓其拴好。橘紅血色漫天遍野,樹梢墜著紅果子。溫琢玉扶著腰,單手揉起xue位,身心俱疲。
訂好廂房,柳玉收起荷包,側首難得關心他這麼一回:“感覺如何?”
溫琢玉嘆了口氣,道:“很不好,毫不誇張的說,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再堅持幾天,”柳玉不善言辭,安慰的體己話說得令人想死。他道,“你現在死,大人都不能夠知道。之後怎麼替你收屍。”
溫琢玉:“…………”
溫琢玉真誠地道:“你不會安慰人,其實可以閉嘴的。”
點好酒菜,柳玉道:“魏公子還沒到嗎?”
小廝上完吃食,又折返回,端著一隻瓷瓶,裡面斜插著淡雅的綠梅,修剪別致又窈窕。溫琢玉吹了吹瓷杯,作勢要倒茶,隨口道:“快到了。多喝茶,今夜得晚些時候睡。”
“刺客死了,唯獨他一人逃走,”柳玉啞聲道,“你真不認識此人?”
溫琢玉搖頭:“沒什麼印象。”
看他又倒一杯茶,柳玉疑惑道:“你怎麼天天喝茶。”
溫琢玉“呔”了聲,道:“我要是天天喝酒,這多不好。”
這確實有道理。柳玉無法反駁,便只好給自己夾了一筷子銀絲卷,半晌,幹巴巴地道:“哦。”
用完飯,樓下行客漸稀,添燈小廝提著一盞燈籠下了樓,互相幫扶,將燃盡的火燭替換掉,燈籠橙黃溫暖的火光就此搖曳,一縷亮色透過重重紗幔。
溫琢玉用完最後一勺桃花羹,取過帕子擦淨嘴,扶正面紗,雙手相握垂於身前,道:“走吧。去樓上等。”
柳玉單手撐著桌沿,站起身:“你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