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新上任的工部尚書?”
“正是他,”寧知檀含著茶,慢條斯理嚥了,沉聲道,“他向我要了千兩金子。”
尚明秋皺眉:“千兩?”
而沈明玉反應就不同了。他大驚失色:“什麼什麼?什麼???千兩金子??他想做甚?”
“我怎會知曉呢,”寧知檀面無表情,“我沒給。但能確定的,便是他目前,急需大量錢財來做什麼。既是查無可查,不如由此介入深究一番,看看他究竟能搞出什麼亂子來。”
尚明秋低語道:“總覺得此人心思不純。”
沈明玉撫上心口,冷汗已然浸濕大片錦衣:“可是怎會絲毫出入都沒有?柳大人給我們的話本,根本就沒有記載此事不是嗎?是何情況?”
“他所言不假。所贈之書,也並非完全沒有出入,”尚明秋疊腿而坐,喚人煮了熱茶,聞著那渺渺香霧,眯眼道,“只是恐怕不是完全相同。若是一致,你覺得,以柳靜竹隻手遮天的本事,他還能失策反複這麼多次麼?”
沈明玉:“那確實不太可能……”
“帝王親徵,禦史不在。轉眼間就死了個人,還是皇子,”寧知檀聰明,一點就通,“死人不奇怪,這怪就怪在,他殺的恰好是墨承楓。這就有些令人深思了,摸不準此人心思。”
“他欲讓你我自亂陣腳,應接不暇,”尚明秋閤眼,良久,笑起來,發音輕柔又高佻,顯得不是那麼正經,“就怕他是個八面玲瓏,自認左右逢源,到頭來目的揭穿禍不單行,反咬一口。”
寧知檀耳聰目明:“尚大人這是……有手段應對了?”
“自然。”尚明秋笑不露齒,“其實也不難。不過,過幾日,我需去這新任工部尚書府中一趟,試探下他的態度。”
“畢竟時不待我,”他掐滅桌上燭火,眸光閃爍一絲寒涼,臉上,卻是帶著笑的,“我倒要看看,這宋聞美,到底是怎麼個忠心法。”
一陣琴音婉轉悅耳,于山溪間蕩漾消融,才下亭簷,卻上幽月。
起初,那曲風緩和,似春風十裡臨至長安,攜去千般恨,萬般躁,後愈加激進昂揚,慷慨淋漓,仿若春風化作一柄削肉刮骨的柳葉刀,紛紛揚揚,令人心尖兒憾然不止,心思急轉。
琴音高一,心緒低一。
“錚”地一聲,撥琴之人驀然摁弦,垂眸凝視掌下梨木琴,任由微風吹拂墨發衣袍,眼角瑩潤一片,隨著風,淌下一行滾燙的血液。滴落湖面,無聲無息。
那血是熱的。
可他心卻是寒的。
“墨承楓死了?”
少頃,男子抬指,指腹擦去那溢位的血液,輕聲唸了句。
元易白遞去一方帕子。
“易白。”
元易白抬眸:“嗯?”
“我覺得不對,”擦去血水,白聹鶴摁住琴絃,沉聲道,“莫說這個手段……”
彈琴之人俯下身,衣襟壓在梨木琴邊兒上,指尖撥弄琴絃,輕聲道:“就不像是我所知那幾人慣常的。”
“難得聰明一回,只怕是難辦,”元易白肩頭倚在朱紅木柱上,許是因喝醉了酒,有些話便有感而發了。雙唇微啟,喃喃自語,“不過,這些事情,你我再怎麼想橫叉一手,那也是沒辦法了的。倒不如想想,怎麼提醒柳靜竹。”
白聹鶴撐起上身,道:“你說得不錯。”
“那我這就寫書一封,”他笑了笑,“希望這件事,能有所解決吧。”
二人皆仰頭望月,清風吹拂二者衣袍,烏發,平添幾分雅靜。但只有局中人才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風雨滿樓前的假象罷了。
望月須臾,白聹鶴輕輕嘆了口氣。
天命將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