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澤揉額動作一頓,隨即,驀然壓低聲音道:“別看了。有人。”
溫琢玉霎時變了臉色,左右掃視,嘀咕道:“怎麼又有人?”
“……”柳垂澤看著他,欲言又止。
溫琢玉:“……”
溫琢玉悄悄往他身邊靠,道:“好嚇人哦,你為何要這麼看我。”
柳垂澤又這麼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夜晚涼風吹徹,一朵精緻小巧的海棠花悄然而至,落在他的發間。苦香隨之飄揚,他薄唇微啟,方要說話。
柳玉冷聲道:“他們來了。”
惡寒月色,朦朧且清明。映亮暗巷一片如墨般的昏暗。人影迅馳,聚來又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三人圍入其間,堵塞三合院每道出入口,水洩不通。
刀光火石間,柳垂澤抬掌蓄一記暴擊,擊飛幾人,見人數不減反增,魚貫而入,大有打之不盡,殺之不絕的趨勢。這樣下去萬萬不可,若是體力耗盡,那便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刺骨冷風迎面而來,吹得三人指尖泛涼,額間卻反之淌著幾縷汗水。
溫琢玉見勢擰去那不懷好意探向面紗的那隻手,眼神驟變,將人推開,迅速抱著柳垂澤跌至一邊,與那致命一劍險險擦過。
躲得匆忙,二人雙雙撞到石牆,溫琢玉原本就是從後背護著,這下如何也無法再躲過去了。脊背狠狠被刮擦一道,痛感激進,刺激得他情不自禁悶哼一聲,隨即嚥下肚子。
柳玉在遠處斬殺一波,空隙間連忙回首看一眼,發覺沒什麼大礙,又咬牙扭過頭去揮劍落下,浴血奮戰。
“我沒事,”溫琢玉偏過頭,將柳垂澤扶穩,啞聲道,“方才混戰中,我發現他們衣袍都繡有圖案,應該是指定的人派遣的。”
精疲力竭中,柳垂澤努力分神去回憶,道:“八翅蝶?”
“不是,”溫琢玉吞下湧入喉間的那口熱血,氣若遊絲地道,“……是紅梅。”
紅梅?
柳垂澤錯愕瞬息,隨後看他實在虛弱,只得暫時忽略這些。抬掌覆上他後腰,垂眸道:“你還能打嗎?”
血流如注,溫琢玉再也吞不下去了。唇邊流下一絲血色,如紅梅在白雪間綻放。
縱使創巨痛深,但還不到提不起劍的程度。而且目前也不可示弱。溫琢玉這下是真的開懷一笑,抬手撓了撓柳垂澤頸窩,道:“這麼擔心我嗎……禦史哥哥。”
柳垂澤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原文裡的他的確剛處及冠便被剝職罵名,如此說來,他的確是要比自己年齡小。那喚自己一聲哥哥,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餘光刀劍亂舞,人影接踵而來,柳垂澤幹脆利落,劈掌而下,數人應聲倒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垂澤原本幹淨清雅的衣袍染上點點雪珠,浸濕大片,桃粉與梅紅互相依偎,殊不知是誰更勝一籌。
隱約中,他捕捉到幾句話。但很輕,非常不真切,怕是聽錯的。
“殺幹淨,那粉衣的……”
“三個,一個都別剩,”黑影展臂,刺刀見紅。柳垂澤來不及顧上自己破裂的那道深痕,攬住溫琢玉側身避開,奪過他的劍,咬牙憤然刺入對方骨肉。
“沒完沒了的,”溫琢玉艱難吐出一口血,喃喃細語,“趕緊讓柳玉走,不然,我們三就……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柳垂澤抬目望去,罕見地讓他發現,柳玉身形稍顯彎曲,不似往日挺拔。想來也是真的撐不住了。當下棄殺果決,提聲朝柳玉喊道:“柳玉,你先走!”
柳玉驚異回身,張嘴,似乎要說什麼。
柳垂澤冷靜道:“去叫救兵。這裡我們可以應付。你若再不走,日後陛下歸京……或者柳清進宮,到時只能聽到你我死於非命的訊息了。”
話音未落,柳玉目光陡然一凜,橫劍斬去數十人。隨後仰頭縱身輕盈一躍,翻上牆簷,沒機會回過頭回應什麼,便被百人圍簇,動彈不得。柳垂澤心底難得罵了句粗鄙之語,腕部凝力,擲去細劍替他掃清阻礙,耽誤不得,柳玉咬牙將手中銀劍留下,落在溫琢玉腳邊,便逆風而行,勉強逃脫。
溫琢玉啞然失笑:“你真會唬人。”
“我何時唬人過了,”柳垂澤抽出袖中銀鞭,帶著他靠回牆根,“他們人多,如今又佔有上風,一時想要破境難比登天。便只好慢慢磨耗著了,先保命要緊。”
溫琢玉聽了,閉眼輕笑:“所以,是要躲了嘛。”
柳垂澤眸色深斂:“就怕你沒力氣。”
“你別小看我呀,”溫琢玉支撐著,緩緩起身,喘了幾口氣,彎眼笑起來,道,“我沒你想的那般弱。我可是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