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長著一張同他不差分毫的臉。
柳垂澤登時僵於原地,惡寒迅疾從腳底攀升,蔓延至胸腔。他思緒空白,這會形容不出此時心情。
而白衣男子顯然預設過他的反應,無奈一笑,低語道:“我說過的。你我早己相識。”
“這件事解釋起來,是有點複雜冗長,”白衣男子頓了頓,續上話, “怕你不自在,便不必喚我原名了。柳垂澤這個名字不用再叫。那你就…”他斟酌片刻,這疑地說, “誒?我取了什麼名字來著…似乎是溫琢王。那你便喚我琢玉罷。”
“………”饒是柳垂澤再鎮定自如,事到如今也被震得吐不出半個字眼。
見他被嚇到,溫琢玉心存愧疚,問他:“沒事吧?”
柳垂澤迅速回神,道:“無礙。”
“對不住對不住,我知道這很嚇人,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溫琢玉柔語,“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能見到你,也還不錯,心情也沒那麼糟糕了。”
溫琢玉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猶豫半天,才底氣不足地再次發問:“我能與你一起回柳府嗎?”
柳垂澤:“……”
他頷首扶額,盡管還沒緩過來,但還是先答應下來:“……自然。”
溫琢玉杏眼彎彎:“那勞煩你啦。”
“這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那, ”溫琢玉斂色思索,末了鄭重其事, “你真是個好人。”
柳垂澤容顏帶笑,內心暴走,睨他一眼,不再多言。
長安東邊,茶樓佔了多數。酒香銅臭大至已隨歲月更疊而沒了大半。而說巧不巧,柳府東院幾百米開外就坐落著紅木高樓,八角玲瓏青翠飛簷,龍紋雀替,玉鑲外欄。室內琵琶女信手彈曲,嫋嫋水煙蒸騰逸散,模糊一道墨藍衣袍。如夢似幻。
墨承意這些天壓抑自己的欲.念批了幾日的奏本,有時還會無聲暗示尚明秋陪自己一起趕,三日下來,可算是將欠下的債全填補上去了。可喜可賀,值得普天同慶。只是他本想好好犒勞自己的左膀右臂一番,請去知春樓喝一壺上好怡香迷,結果到頭來他早已有約在身,頂著黑眼圈怨氣頗重地婉拒了自己的邀請,出了宮門,轉身鑽進曹衡的馬車。
墨承意真是好一陣無語凝噎。
不過好在,他在古代兄弟多啊。被拒之後果斷招呼幾人上了馬車,在官道一騎絕塵。
不消片刻便喝上了知春樓的招牌佳釀,什麼心情鬱悶暫時拋至九霄雲外,只顧專心吃喝玩樂。
結果他吃一半兒便咬著冰渣離了席,走到外欄支著右腿倚坐其上。目光落在那被參天玉蘭花樹掩映得時有時無的君子閣,有感而發,悲從中來,很是悵然,想哭。
墨承鑾見狀,一個箭步沖過去,險些沒將他撞下高樓。穩住,有驚無險,轉頭瞳孔地震:“你想搞死我嗎??”
“哎呦我的天, ”墨承鑾稀奇道,“我的大皇上,大寶貝兒,真哭了啊?”
接收資訊,墨承鑾隨身小侍張口就來:“哭了還這麼帥氣逼人,我們墨皇上真是大燕最佳良婿擇偶榜之中的最佳範例,無人不為之傾倒我見猶憐。這哭顏,別說是女子了!我是男的都忍不住!!折壽了!!”
墨承意:“……”
墨承意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行了,你倆別逗他了,”墨承奕嚼完一顆櫻桃,拋著果核玩兒。結果自己也沒憋住,捧腹大笑, “你真是該啊陛下。叫你不去關懷與細琢禦史大人的內心世界,人都是要哄的。你現在,冷落他,難不成還指望他來找你嗎?小說都看了不下十遍了吧?怎的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家庭地位…哎,要我說你就是你應得的,是孺子不可教也…都這樣了還不去哄人。你沒救了。真的。”
墨承意一動不動,神情肅殺森狠。
安靜半晌,他才悠悠收回目光,語氣開口低了八度:“…我覺得是他要在我頭上種一片呼倫貝爾大草原。”
“為什麼…這沒道理?”
“呵呵。”墨承意有口難言,默默讓開一些,墨承鑾勇往直前。
果然看見搖顫玉蘭後那一方窗景,柳垂澤正端著湯藥,扶著一位白衣男子靠著床榻坐下。拾起玉勺湊至唇邊,吹涼了藥湯熱霧,動作溫柔至極地餵了起來。傾身,偏耳,淺笑,安撫…什麼叫嫉惡如仇。
“是對比你溫柔了些,”墨承奕起風涼話, “你快去阻止啊,要不然物件沒了。”
墨承意:“………”
他真想把這兩人從這裡扔下去,棄屍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