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繼續, ”他抬手稍微扯松衣襟,閉眼剋制,再睜開時與尋常無異,“許是這酷暑難耐,衣物又多添了幾件。一時悶熱而已,不打緊的。”
柳垂澤難免有點心虛:“如此便好。”
這位幕後主使多次派人來打亂他們行事計劃。一次可以說是碰巧,接二連三,三番五次便逐漸有了刻意針對之嫌。雖說自古以來,帝王之位敏感非常,私下出宮微訪的確時常能遭遇不懷好意之人安排的困境,但至多不是也是裝裝樣子,紙老虎做派示威罷了。像如今勢不罷休,錯漏百出卻仍舊攻勢不止的風格,倒還真是第一次見。
柳垂澤沉吟良久,待要補充什麼,就見頭頂高樓傳來悶哼櫃倒之音。他停下話,同墨承意眼神交流幾回會,當下心照不宣,並肩而行,打算上樓看看。
曲廊盡頭一扇碧色檀木門。柳垂澤右掌攢風蓄力,向前一用勁一推,木門頓時倒地,摔得七零八散。
外廊之人聽到如此大的動靜紛紛停下糾纏,目光投向門外。待那熟悉黑黃兩道高挑身影映入眼簾,心中大石才險險落地,佔據上風的二人鬆了口氣。
秦嘯立馬咧嘴一笑,迅速壓實身下“歹徒”,笑得分外爛漫,振臂高呼地朝柳垂澤道:“小禦史!我在這邊!”
柳垂澤頓時一愣。抬目望去。
這邊柳垂澤還沒回應,站在一旁綁繩結的薛複雨先敲了他腦袋一下,語氣無可奈何,多少有些較真意味,道:“柳禦史來了就這麼樂乎所以了?跟我在一起時也沒見你這麼開心。”
“都開心,好不好!”秦嘯捂了頭。吐出一小截舌尖。隨即將頭扭回去向柳垂澤打招呼, “這兩個賊人已經被我們制服了,沒有危險的。你們要不要問問話,或者拷打一番什麼的。”
柳垂澤抬步走到秦嘯眼前,看著這滿地狼籍,眉心微跳,點頭淡笑道:“那使多謝兩位出手相助。柳某先行謝過。”
“哪裡話?”薛複雨將剩餘繩子纏在廊柱,把那紅衣女子嘴堵實了,才拍手道,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總不能信手旁觀什麼都不幫吧。薛某武功不精,也就只能做些這種不入流的陰險事了。此舉也是省得你們有後顧之憂方便搞事。”
聞言,墨承意用靴尖挑了挑傅絲竹的下巴,嘖了一聲,道:“薛樓主綁得挺好,有勞了。”
薛複雨眯眼,依照大燕禮法作揖謙虛道:“蒙你謬贊。”
“你們是如何發現這二人在樓中偷窺的,”柳垂澤收回目光,看著薛複雨。認為相比之下他所言遠比秦嘯要明理可靠。於是道, “既是察覺到樓上動靜,那想必方才,薛樓主應當也是看見了那刺客行刺之事的吧。”
薛複雨挑起一邊眉,承認道:“確實。柳禦史問這一話,莫不是是來興師問罪的?”
“那倒不至於。柳某沒有強迫別人的癖好,問著一問也只是為了確認某件事罷了。 ”柳垂澤抬手,取下紅衣女子口中布團。言笑晏晏,“這位姑娘,眼下情形,你也是與同夥進退不得的。顯然而經不久前那一番打鬥,只怕你們也早已無了幫手。如此的話,大家還是坦言點好,免得本是萍水相逢,還要因此挫了你我和氣。”
紅衣女子連續咳了好幾下,淚眼婆娑地抬起美目。杏眼含影,她偏頭沉默一時半刻,稍顯難過地道:“不瞞大人所言,小女真是什麼都不清楚。您真的找錯人了。”
“是嗎?”柳垂澤淡笑,歪頭思索頃刻。沒再將布團塞回去,而是扔到地上,左右打量伏地的傅絲竹,目不斜視地道, “可在下見姑娘衣袍那繡紋可是眼熟得很。”
紅衣女子美目驟縮,強作鎮定,輕描淡寫地道:“大人這話可真是有意思。什麼八翅蝶,八翅蝶又是何物?我可是聽不懂。”
話音剛落,柳垂澤莞爾。看著她,語調盡顯溫柔:“聽不懂嗎?”緊接,一陣清淡幽雅的花香逸敬,霎時血色飛濺,一抹滾燙攀上她的腳踝,但並無痛感。紅衣女子下意識垂眸,發現原是傅絲竹被削了一節指骨。悚然之中,又聽柳垂澤溫情地道, “倘若不坦白,那我大可有逼你們開口的辦法。但只怕是沒有那個再試的機會了,畢竟,這死便是真死了,你意下如何?”
在眾人失神感嘆的注視下,他面帶微笑,可手中力道卻不是這麼回事:“你們為何在此。”
倒在地上失聲痛苦的傅絲行冷汗涔涔,脖頸臉側青筋暴突,咬牙怒吼道:“別管他!這事不能說!!”
“我現在可沒讓你說話,”柳垂澤不耐煩“嘖”了聲,執劍又削去對方一節指骨,輕聲道:“給我安靜點。”
手起劍落,傅絲竹終於忍無可忍溢位一聲慘叫,叫得悽慘程度硬生生讓紅衣女子面如死灰。當即不再動彈了。而其餘三人早己看醉了。
“…原來小禦史生起氣來這麼嚇人的, “秦嘯挪到一邊,確保他聽不見,抬手掩住嘴唇湊向墨承意,目光漸漸含有憐憫與同情, “真是辛苦辛苦,我日後再也不罵你了。”
墨承意用眼神剜他一下,秦嘯火燎屁股般迅速躥到薛複雨身後。
那紅衣女子眼神頓時渙散,紅嫣的薄唇微微顫抖,顯然是被刺激到了。短暫空白後,見柳垂澤制人跟砍瓜切菜,毫無負擔。只怕再這麼下去,傅絲竹餘生淪為殘廢都是輕的。若是這血流不止,那便只能等死。完全死路一條。
她雙眼一閉,失魂落魄地張了口:“我,我們是來找人的。”
“安排刺客令一眾朝廷命官陷身囹圄,暗地裡阻礙行動,這般死去無回的事,竟然只是為了找人嗎?”不待柳垂澤反應,墨承意敲看扇骨緩緩走出,好笑道, “如此興師動眾,大動幹戈。你自己聽聽這套說辭,誠心當我們是傻子嗎?”
柳垂澤略顯訝異睨他一眼,隨之預設著觀點。又垂首看向腳邊半死不活的男人,道:“若我猜得不錯,你們二人的目標,應當是我,對不對?”
“你怎麼——”
話音未落,柳垂澤及時出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