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春雨綿綿,敲打湖面,梨花落後清明。
一朵素白在風雨裡打旋著飄轉而下,浮在翠水上,其間映出萬千潔白,令人心顫。雨珠沾衣,流風橫傾,倒影中一名玄衣男子戴著鬥笠策馬而行,另一隻手抓著弓,朝綠林詭譎處瀟灑而去。
途中驚擾了花木,與微雨一齊墜落,鋪滿整片林徑。
“這雨下得,沒個結果,”玄君男子一路跑馬直抵營帳,卸下臂縛,將額前垂發往後一梳。邊把物件遞給身邊前來服侍的公公,邊環顧帳內環境,道, “他人呢?”
公公接過,抬手示意其餘人退下,這才回他:“在溫泉裡泡著…那身上青青紫紫,有的紅點好些都有瘀血,不好的還在往外流吶,瞧著怪疼人的呀。泡久點才好呢。”
玄衣男子:“………”
他心虛地咳了幾聲,隨後道:“這裡目前也不必麻煩你了。不過這雨來得突然,你先去安頓好其餘人,兩個時辰後朕自會去安撫各位。”
話說到此,這玄衣男子自然是墨承意了。而那公公便是蒼溪。
蒼溪情不自禁又瞄了溫泉方向一眼,心道真是世道變幻無常,笑眯了眼,躬身退下。
墨承意褪下濕透了的外袍,掛在臂彎,不做過多糾結朝溫泉走去。單手撩簾,水霧摻著沉香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眯了眯眼,琉璃色的瞳被浸得越發剔透。
掃視四周,把外袍丟在案幾邊。還未轉身,頸側忽地貼了一絲細密的寒意。
墨承意笑了笑,知曉對方並無傷害之意,偏頭道:“是我呀。”
柳垂澤並未收回細劍,只是攥著輕薄紗衣的領口,沉默半刻,輕聲道:“你淋雨了。”
“是,”墨承意並攏二指,抬起,挪去那劍鋒,看著他笑容更深, “半途忽然降雨,無處可躲。這才沒來得及給你捎一件衣物。”
柳垂澤收回劍,淡漠道:“陛下不必介懷。”
“那多不好啊,”他道, “畢竟我便宜都佔了。”
“……”柳垂澤動作一頓,輕皺了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有在好好說話啊,”墨承意上前一步,湊近了他。抬手摁住對方肩頸,指腹摩娑那無數斑斑點點,遲來地感到疼惜了, “疼不疼?”
柳垂澤垂下長睫,安靜。而後道:“你再按,不疼也得疼了。”
墨承意笑著撤開手,也不拆穿:“行。禦史大人自愈能力上佳,這才幾個時辰便不會感到難受了。”
柳垂澤抿了下淺色的薄唇。
墨承意弓手,又添了一勺龍涎香。白霧繚繞,融入水汽中一時讓人分不清楚。
“不逗你了,”他替柳垂澤脫下紗衣,把人往溫泉旁推,難得無奈, “凍死了。我擔心你染了風寒…剛才根本沒泡吧?騙我?”
冷不防被拆穿,柳垂澤側過臉,猶豫半天才別扭地問道:“你好些了沒。”
“這麼關心我呢?”墨承意幹脆不急著催他入泉了,從後面環住柳垂澤紗衣半褪不褪的腰,厚著臉皮耍無賴, “那你親我下。”
柳垂澤低目盯著那落滿香花的溫泉,面色複雜,足足僵持三秒,淡笑道:“既是淋了雨,那風涼話便不必講了。”
墨承意:“嗯?”
“沐浴吧。”他道。
禦營百米開外,臨時搭建的避雨帳站滿了人。銀絲鈎垂柳,地面落滿殘花。墨承奕牽著豆丁大的墨承楓左右環顧,直至看無可看才做罷。退回原位老老實實繼續當柱子。
墨承楓甩動著墨藍錦袍的寬袖,真是站累了,又沒席位可坐,一時有些生氣,口無遮攔道:“皇兄,我累了。你能趴下來讓我坐一坐嗎?”
墨承奕:“?”
墨承奕難以置信:“我讓你坐曹太尉頭上怎麼樣?都抱你站了一個時辰,眼下自己下地才多久啊?沒一刻鐘吧?少給我得寸進尺。”
墨承楓嘟嘴,一副快要哭的模樣。見狀不妙,墨承奕心急亂投醫,一把奪過曹衡拆到一半的松子糖,往他口中塞,無語道:“祖宗,你消停會兒吧,算我求求你了。”
小孩吃了糖,嘗到了甜頭也自然便不會再鬧。果不其然這招分外好使,墨承楓不吵了,含著甜食靜靜站直,牽著他的手,看上去莫名有點乖。
墨承奕鬆了口氣,剛轉頭,便對上了一臉憤怒的陰鷙的曹衡的目光。
曹衡冷聲道:“錦王殿下……你是搶我的糖哄小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