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黛雲遠淡,漫擬梨雲梅雪。
已到新春三月。
上旬,大燕城門百官相迎,為外域權貴豪門接風洗塵,民風和樂,共談政事。中旬,百鳥齊鳴,朝中文武大肆開宴以拉攏人心,平定賊心陰謀,並一齊上報禦史臺,其出手相助,這才稍微沒了作亂枉法之輩。事到如今,眾臣總算可以鬆了口氣。
下旬,春獵。
本次春獵規模比往年都大,若純靠是禮部佈置恐怕時間過於緊湊。為了保證春壽宴如期舉辦,禦史臺便主動上書請纓,稱自願參與此次春樓的操辦。
這日上朝,墨承意掩著下巴久久沉思,另一隻手轉著毛筆,看了柳垂澤一眼,笑道:“柳愛卿果真體貼入微,既是如此,那這事便交由柳愛卿了。”
他想了想,又看向同柳垂澤一齊站出百官佇列的禮部尚書沈明玉,補充道:“此事就揭過了,幸苦兩位愛卿。”
柳垂澤作揖,淡聲道:“謝陛下。”
沈明玉也同樣作揖,稍一側首,也退下了。
……
新柳凝碧,杏香愁舞,閑卻半湖春色。
那白花如雪,碧色似華,金桂若玉。層層蓋蓋,曲折靜幽不透一絲擾音,遮掩住了一座朱紅樑柱琉璃藍頂的歇亭。玄衣簇在其間,寬闊石桌擺了一盤棋,棋子落滿小巧的黃花,輕風吹撫便暗香浮動。
玄衣少年拿著一把嶄新的細竹扇,素白指尖抵住扇柄,另隻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敲了半天的白子。
敲得白聹鶴實在心煩。
下完一子,白聹鶴不勝其煩地道:“陛下,該你了。”
“這就到我了嗎?”墨承意剛收回思緒,邊往小路看,邊撚著一枚白子往棋盤放,道,“愛卿下得真快。”
白聹鶴:“……………………”
墨承意匆匆下完,餘光瞥他沒有動作,下意識扭頭道:“怎麼不下了?”
白聹鶴道:“臣依稀記得,陛下是黑子。”
墨承意抬頭,與他視線交彙,半天無話。
僵持片刻,終是白聹鶴嘆了口氣,起身道:“棋是陛下要求下的,臣也是陛下叫來的。可如今卻是一心二用,實在不妥。”
墨承意猶如被拆穿心事。
“罷了,”白聹鶴早知如此,“想來這棋的確索然無趣,微臣告退。”
墨承意後腦發熱:“……好。”
蒼溪在一旁候了兩個時辰。不敢擅自發言,便只好端過婢女盛來的紅漆託盤,畢恭畢敬放置在墨承意手邊,好聲好氣道:“陛下,吃幾只橘子吧。”
“行, “墨承意裝好黑白棋子,仍不見愉悅,託著懶洋洋的腔調道, “你先放這兒吧,我現在還不太想吃。”
話雖如此,但也不知道是否是情緒作祟,墨承意盯著那幾只飽滿朱紅的橘子,忽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酸。沉默片刻,還是拾起一隻,低垂睫羽,慢條斯理地剝著橘皮。
指尖染上秋黃。墨承意“嘖”了聲,頭也不回地同蒼溪說著話:“你到底傳了沒。”
蒼溪道:“傳了,今早剛下朝便派人向柳大人傳了。奴才都盯著的。”
墨承意撕下一瓣橘肉:“意思是他故意的?”
蒼溪笑了笑:“奴才不敢妄言。”
“他倒是自在,”墨承意吃完橘肉,只剩滿嘴的酸甜。他展開竹扇搖著風,從亭中緩緩走出,望著遠方春山嫵媚,末了長嘆一氣,道, “罷了,無事的話,你們就都先退下吧,朕自己走走。”
蒼溪命人收拾了棋盤與瓜果,與墨承意擦肩而過時微躬了身,道:“是。”
墨承意睨了他一眼,隨後自顧自走遠了。
禦花園西雁塘離此地並不遙遠,墨承意閑步走來,白鶴亮翅展飛,鶯啼燕語不絕於耳。經過那八角玲瓏閣時,他卻是聽到了細微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