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一汪澄澈科陽漏入綺戶,攀上那白衣男子瓷白的眼瞼,暈抹開,像是開了一簇花。
柳垂澤病懨懨地躺在柳府君子閣裡的床上,雙手重疊放在錦被,眉目安祥,一派歲月靜好。
柳風微動,一襲青衣掠窗而至。
墨承意端著紅漆木託,穩穩當當將那碗良藥送到床頭。他坐在柳垂澤身邊,拾起瓷白勺背,搭在玉碗邊緣,颳去多餘湯水。隨之放在唇邊吹去熱氣,扶好柳垂澤靠在自己腿上,慢慢喂他喝完全部藥湯。
可能是藥水太過苦澀,柳垂澤雙眉微皺。但好歹唇色不再那麼蒼白,漸漸透著淡粉。
柳垂澤已經昏睡三日之久,仍是不見蘇醒。彼時處處皆告了病假,諸位百官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尤其是禦史臺那群家夥。
急得禦史臺諸位團團轉,亂作一鍋粥,每個人拿了一堆文書卷宗完全沒有頭緒,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是。
本就著反正此案也是聖上賜予的,禦史大夫尚了無訊便只好硬著頭皮找國君了,結果連續三日,到說遞卷宗了,他們就連國君一根頭發絲也沒見著。
諸位禦史忙得眼冒金星,表面看的確是在做事,但也確實令人不清楚他們到底忙什麼。
簡直匪夷所思。
眾臣私底下議論紛紛,互相暗訪,動靜之大驚擾了向來閉門不出的丞相大人。
尚明秋是向來酷愛詩詞歌賦的。收到訊息時正在院中信手撫琴,琴音悠揚,如玉珠落盤鈴音悅耳,令人心緒安寧微瀾。
他是沉醉其中陶冶情操了,早杵在一旁安靜吃櫻桃的曹衡卻是早就受夠了。
“喂。”眼見一曲完奏將要又續一曲,曹衡拾起掌中一顆紅豔晶瑩的櫻桃,問他, “櫻桃吃不吃。”
尚明秋頗為無語地停下彈奏,聞言道:“不用。”
曹衡自討了個無趣,將櫻桃吃幹淨了,忽然直:“話說…近日你有沒有覺得,陛下很是奇怪。”
尚明秋摘去琴上落瓣,不甚在意:“哪裡怪了。”
“就是怪啊, “曹衡站累了,幹脆挨著尚明秋身邊坐下,一隻手覆上古琴,緩緩道,”聽聞柳垂澤前陣子因查案意外遇險,具體如何沒人知道。如今久待府中不見外人。但根據我派的影衛得到的訊息,說是柳府一夜之間戒備森嚴萬分,無人可探。但能見到宮中禦醫頻繁出入君子閣,端出的廢水鮮血淋漓。瞧上去似乎是誰快不行了。”
“他這幾日皆未上朝。”曹衡壓低聲音。
尚明秋不鹹不淡瞥他一眼,回道:“陛下這幾日也是皆未待在宮中。”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聖上。”
曹衡咧嘴一笑:“你想不想去看看?”
“有何值得觀賞的。“尚明秋很是不解。
“唉。你可真是死板呢,”曹衡耐心告罄,曲起左腿嘖了聲,道:“按理來講這位禦史大夫不問皇權,不聞官權,本該絕對沒有什麼心眼的才是。但如今聖駕親臨,保不齊他藥都是陛下親手喂的,可見其關系匪淺。而且…”
尚明秋進入狀態,問:“而且?”
“而且這些不諳世事的作風,大抵只是做給我們看的罷了。“曹衡冷笑幾聲,緩緩道,“柳垂澤背後城府勢力深不可測,到底本事多少我們都尚未可知。若是已經可以隻手權傾朝野呢?這些都是說不準的。”
尚明秋被說動了,摁住琴絃,側首道:“那便走吧。”
“行啊,尚大人。”曹衡笑了笑,道,“難得我們同心一回。”
…
天如碧洗,皓雲萬裡。
他們抵達柳府門口時,躺在君子閣內昏睡不醒的柳垂澤終於睜開了雙眸。因為久眠的原因,起初睜眼頭還略感暈感,他抬手抵著睛明xue揉了揉,微眯了眸,仔細打量四周,思緒還甚迷濛。
待墨承意捧著一罐桂花蒸奶走到他面前,柳垂澤才遲來的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白衣巷了。
他頷首接過,低眉淺抿一口,道:“好濃的花香。”
“特意幫你添的,”墨承意伸手,右掌貼上柳垂澤側臉,指腹增上暖意,淺笑道, “先前說你命堪比蒼天還不信,這下可信了?柳大人就是福大命大,不過,還好我自己身上還有殘餘半瓶止血散。要不然,還真說不定能否撐到回柳府的時候。”
柳垂澤淡笑道:“多謝你相救啦。”
他頓了頓,想起什麼,問道:“躺了這麼些天,怕是我府門都被禦史臺的人踏爛。案情進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