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畫樓珠箔臨津,舞榭歌臺。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貼了花黃的火衣女子抬起纖纖玉手,腕骨佩戴的清鈴脆響。她們點著春風,花蝶繞其周身灑著金彩珠光。分外嬌媚。
臺下眾客看得熱情高漲,大花銀兩便朝臺上拋去,燦金銀白遍佈滿地,竟一眼望不到邊。
也有人吹著輕挑的口嘴,擠眉弄眼,彼此高舉酒盅對酒狂歌,沉陷紙醉金迷己不可自拔。
薄紅輕紗自頭頂鏤空珠蓋窕窕飄轉而下,被一堆男男女女抓在手裡,纏於肢體間。琴音逐漸變得急切,陡然魅惑撩人心絃。似乎要將所有人拽入這場胭脂色的溫柔鄉當中。
一朵嫣紅山茶輕輕砸在舞女腰邊。她翹起蘭花指掩唇輕笑,朝眾人盈盈一拜。肅然間,琴音驟然急切躁急,惹得眾人心胸凝聚著一簇焰火。
紅縵如瀑,源源不斷,一曲樂音餘聲繞梁,緩緩散開去。只見高樓曲廊上空突然墜下一道更為紅豔的殘彩,砸在花臺,發出一聲巨響。
血色似山茶花瓣迸濺開去,血腥氣極其濃鬱,燻得人頭昏腦脹,直犯惡心。
舞女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好幾步,途中腳跟被硬物磕到,摔倒在地捂耳尖叫。
其餘人原本沉浸在歡樂當中。聽聲望去,卻見臺上血色蔓延,淩亂到張牙舞爪的地步。再定睛一看,迷濛輕紗後面透著一張面部猙獰、眼白坦露,嘴唇發紺的肥胖異常的臉,紛紛驚覺這分明是死屍。
瞬息間,眾人作鳥獸散,驚吼連天。
幾日後,官府將兇案訊息截阻,暗中通知刑部尚書李權貞,當下一致決定先粉飾太平以穩民心。
此前,由於本案死者是為錦繡樓掌櫃,與柳垂澤數日前涉及到的錦繡樓走水,白衣巷縱火頗有淵源。
再加之刑部最近接手太多兇案卷宗,正是人手缺乏的時候。硬著頭皮處理了幾天,最終還是隻好轉移至禦史臺,讓其審查處理。
柳垂澤今日上朝接過聖旨,出了廟堂,思來想去一番,還是決定先去渡口處查探查探。
結果一去不得了。正如禦史大人才剛踏入事發酒樓,樓內光景還尚未看得分明,便被從二樓傳來的一直調笑吸引了注意。
他垂首斂去眸中冷意,緩慢仰頭。
墨承意雙肘撐抵樓欄,一身粉衣桃桃,墨色護腕,高尾飄揚。俯下身子要笑不笑望著他。
“柳大人,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竹扇一開,遮住少年半邊臉。墨承意輕嘆一聲,似是有些無可奈何,“本想邀你一起去郊外踏青的,結果你又有事要做。”
柳垂澤斂眸輕笑,不說話。
隨後淡淡道:“陛下怎麼來這了。”
“你好忙。”墨承意收回摺扇。閉了一隻眼,避而不答。
“如果我可以幫上柳大人什麼忙就好了,”墨承意敲了敲樓欄雕花,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旁邊,道,“助手做不了,那不知柳大人需不需要有人常伴身側。就當隨便聊聊消磨時間,如何?”
柳垂澤不動聲色。半晌,似乎是覺得這樣也未嘗不可。便應下了:“那走吧。”
墨承意揚了揚唇角,笑嘻嘻抱著胳膊道:“好啊。我在這裡等你。”
二樓薰香依舊濃鬱不堪。
緋緋紗縵被風吹得再次飄揚起來,順著頭頂刻花鏤空彩窗直達蒼穹,與星子寒芒交錯縱橫,透著股詭譎頹靡的美感。
柳垂澤走到他身邊後便沉默寡言了起來,話是有說,但講得實在不多。只是在墨承意說到事關案情的時候才會出言替他解疑釋惑,其餘時間就跟當他不存在似的。
墨承意眨眨眼。
怎麼了這是?
墨承意收回目光,側眼看向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熱熱場,就見柳垂澤一個扭頭,將殘有的目光也給錯了個幹淨。
完蛋了。
墨承意萬念俱灰,心道這次他是真生氣了。
曾經有人跟他鄭重其事的科普過,如果你惹一位女人生氣了,那一定要順著她的意,她的話,她所想的一切。要鞠躬盡瘁,耐心陪伴,無微不至。截止這裡可以概括成總而言之就是舔。將自己顏面掃地到某個程度,說不定姑娘可以選擇原諒你一次。
那麼,現在他面對的問題就有點複雜了。
男人怎麼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