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可憐的兩個人,相遇,相知,相恨,相愛。最終。分道揚鑣,再也不見。
一個,從天府雲宮跌至泥濘不堪,淪為牢獄階下囚,另一個,死在了大燕覆滅之際最後的一場雪裡,深冬不憐。
看到這裡,墨承意眉宇深皺,又翻回幾頁去逐字逐句看柳垂澤最後的結局,心底忽然泛湧著濃鬱不堪的酸澀與鈍痛。
他將這種奇怪的變化,一致歸咎於是對他的可憐。
畢竟自己目前還挺喜歡他的。
但墨承意是個直男。情竇尚未初開過的大直男。上輩子過得人淡如菊,做什麼都淡淡的……性.冷淡也常常被身邊好友拿來調侃。十多年,向來都沒動過心,更何況是對一個男人。
他合上書,向後靠,脊椎抵上龍椅雕花。仰天神遊良久,終於扯了扯唇角,極輕地笑出了聲。
他忽然有點兒想禦史大夫了。
長安城南。
紅牆碧柳交相縱橫,簌簌梨花白。一隻玄羽鳥展翅而行,一聲清啼婉轉悅耳撩人,浮水穿廊,傾身而起。越過巍巍高樓,繁花嫩葉,至多殘影似箭,停歇於柳府府門,落腳於一位黃衣男子的肩頭。
柳垂澤伸手點在玄羽鳥細長青綠的喙上,眸光淡淡,不帶情緒的笑了笑。隨後斂了寬袖,轉身沿西院深處探去。
“我都跟他說了大人不接待外來客,可他就是不聽……”
柳清最近幾日總算回來了。提著一隻毛色彩豔的山雞,東西還沒來得及放下,便與翻牆潛入柳府的陌客兩眼對視。他當初右手捏著雞脖子,左手指著牆頭冒出的那顆頭,場面滑稽可笑。
事後他將對方阻隔在外,直言道他家大人無心待客,讓他日後找個機會再來。
結果那顆頭不顧他情面笑了起來。
還越笑越大聲。
最後居然還展開一把扇子,翻身坐在牆頭,低眸好笑似的瞧著他,邊搖風邊說風涼話。
柳清自小被柳垂澤收做義弟,嬌生慣養的,含著金湯匙長大,何時遭遇過如此有損顏面的事。於是他登時就急紅了眼,直接把人拽了下來五花大綁,說是不讓他被自己哥哥罵上幾句不會放他離開。
不過他撒了個謊,那名少年是被迫進府的,不是主動。
柳垂澤聞言抬起手腕,沿途春色滿園,撥動著那花團錦簇,白梨花叢。素白指尖微涼,染上花色,柳清就這般看著,忽然轉了個話頭,訕訕地道:“大人,你真好看。”
柳垂澤淺笑不語。
他頭也不回,卻是駐足於春色之中。那清豔鵝黃融如那可愛小巧的桂花,看得柳清心花怒放。可他頓時感到有些沮喪,似乎自己不該讓那個人因此與柳垂澤有了一面之緣。想到此處,他頓時無精打採起來,欲言又止。
“他人在何處,”柳垂澤順著他的引路,只能見到梨花若雪,春意盎然,沒有任何人影,不禁側首問道,“莫不是趁機掙脫了桎梏,先行溜走了?”
柳清還頹著。垂著頭,下意識應和道:“我都綁那麼緊了,不太可能吧……”
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些什麼話,瞪大眼睛連口否認道:“不是。我沒有。大人,我沒綁他。我怎麼可能綁他呢,對吧?”
柳垂澤溫和地開了口:“你急個什麼?”
“這不是怕解釋不清麼,唉。大人,這賊人氣度不凡,容色尚可,但要我看還是比你差點。你說這種人多少也得是個貴人,眼下卻如盜賊之流般翻牆,這不是有病嗎,”柳清有了底氣,覺得自己的說辭越來越有說服力,索性閃身擋在前面,杵在柳垂澤跟前,道,“大人,要不您還是別去了,不值得的……”
“此人是否值得我去見一面,我自有定奪,”柳垂澤腳步未停,卻是笑了,“何必如此揣測他人。清兒,你近年來嘴上歪理倒是越來越多,不見好吧。”
柳清被罵了,還在小聲咕噥:“哪有。我這是關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