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澤無心作畫了。緊閉檀窗,回道:“五片六片七八片。”
對方又道:“閣下何人?”
柳垂澤強忍羞恥,聲如細蚊:“吾乃逍遙。”
對方分外欣慰,道:“靜竹。”
柳垂澤頷首:“小鶴。”
“唉,我的天,終於找到這兒了。“
來者正是白聹鶴。他脫下被春雨潤澤的外披,走到床榻,見柳垂澤斜眼望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麼。
“有何不對?”白聹鶴蹙眉,同樣望去,卻是半天也沒瞧出任何反常,疑惑不解道,“外面有什麼東西值得你這般看?快來我身旁坐下。”
柳垂澤回神,繼而回眸一笑:“無事。大抵只是近些日子用神過多,暈著了。無礙。”
“傷什麼神?”白聹鶴單腿踩上矮榻,看著他,嗤笑出聲,“你那位小皇帝最近腦子不好,跟你一樣兒,疑神疑鬼的。說出的話更是莫名其妙,不清楚的,還以為被奪了舍。”
柳垂澤擺好酒壺,掀袍而坐,睨向窗外層層竹影,回敬一笑道:“奪舍?說不準。”
白聹鶴長舒一口氣,弓手為自己倒了杯甜酒。
他彷彿是這般行事一一這裡指的是翻窗,思及此,柳垂澤搖搖頭。重複多次,氣息稍有不穩,沾雨進屋那瞬間,柳垂澤聞到一種若有若無的檀香,不禁皺眉。
“你身上,為何沾有如此濃重的檀木香?我記得……你向來不燻檀香的吧。”他眯眸開口。
白聹鶴取下發簪,墨發如瀑,垂散於肩頭。
“味道很重嗎?”白聹鶴抬袖仔細辨認片刻,懊惱道,“元易白那個死人。”
“可是元太傅?”柳垂澤挑眉。
“是他。”
提及此人,白聹鶴登時不免嗤笑出聲,笑罵了一句:“他也是個神人,和你們一樣。”
“你深夜造訪,所為何事?”柳垂澤顧自酌飲,道,“總不能單單是為了向我講墨承意的壞話。”
白聹鶴拾起遺落在檀桌上的一顆白棋,指尖瑩瑩素白,撚棋動作輕柔。柳垂澤默默盯著他轉著這枚棋子玩兒,雙雙靜默須臾,白聹鶴才慢慢道:“自然不是了。”
“我此番前來,是為了提醒柳禦史。”
“哦?”柳垂澤嚥下一口甜酒。
“那北境王快入京了,這不得抓緊提醒你一下麼?”白聹鶴收回支著的手臂,兩條長腿盤在一起,湊近他,側顏隱約有竹影搖曳,襯得他一雙丹鳳眼愈發清冷明亮,“多說多錯,多做多錯。你到時候就躲至我身後,我替你驅逐他。怎麼樣?”
柳垂澤道:“不需要。”
白聹鶴嘆氣:“這麼冷漠幹嘛啊,我真是誠心的。”
柳垂澤皮笑肉不笑:“我也是誠心的。”
停頓片刻,複道。
“……還有,柳某奉勸你一句,”柳垂澤如今真是無法忍受了。垂下眼簾,淡漠地道,“把腳給我放下去,再踩著這張桌子,小心整條腿都給你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