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夜色溫柔,燈火闌珊。
長安城郊外墨承意是不大瞭解的。必竟他原本就不屬於大燕人,對於這種異地他鄉著實沒那個精力去摸清其中方方面面,索性跟著柳垂澤走。
清泉細流捲上石板,揉碎了落花,退去之後,徒留下幾滴剔透晶瑩的水珠,與落紅無情。
跟蹤尚明秋不大算是明智之舉,但目前尚且沒有他法,便只好實行。只是這跟著跟著,也不知怎的,竟來到一座破敗陳舊的淒冷廟宇。
此地美景尚存,倒也不算太寥落。
“奇了怪了。”墨承意甫一踏入,便皺眉道。
柳垂澤走在他身後,見狀也止了步。不動聲色環顧四周,分外警覺,道:“怎麼了?”
墨承意搖著摺扇:“這裡這般偏僻蕭條,但花草倒是長得錯落有致,修剪得當。彷彿有人在此地居留一樣。”
柳垂澤皺眉嘀咕:“這地方,的確是有些奇怪。”
忽然,廟宇遠處一方梨花若雪,簌簌而輕曳,一股清香隨之飄轉,蕩蕩而來。柳垂澤頓了步伐,與此同時墨承意也察覺出了不對。
二人悄無聲息對視片刻,後,柳垂澤細語道:“去那裡看看。”
話音未落,他便先行一步。
墨承意盯著眼前鵝黃色的清瘦背影,不禁莞爾一笑,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吐槽了句真是根木頭,連閑話都不願意多說幾句討人喜歡。
於是,不可自控嘆了口氣,合起扇子,禁步跟了上去。
邊閑步賞萬千玉樹梨花雪,墨承意邊展開毛行扇輕輕搖著,閉眼感受這美妙的新鮮空氣,感到很是愜意。
晚風輕拂,搖得花枝微顫,花瓣紛紛飄落。
走在白雪無瑕間的墨承意抬眼望去,看著頭頂蒼穹殘月高懸,不可抑制輕嘆一聲。
這已經是自從出城後他嘆的第七次氣了。
察覺不對,柳垂澤停步側首回望,道:“公子因何事愁眉不展。”
墨承意合併扇子,一片丹青山水畫便藏匿起來。他抬手用扇骨敲了敲肩頸痠疼處,道:“公子在想,那暗藏於你我身後良久的飄蓬斷梗,究竟何時才肯現身。”
柳垂澤聽罷,只是付之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隨後眸光一凜,一招鵝黃寬袖豁然揮去,柔光透紗,似是懸掛蒼茫夜色的流雲淌入人間。
那寬袖展開之際便從其中飛出幾枚銀針,在幽冷月輝下熠熠發光,刺入那片冉柳煙濃。
“閣下如今行蹤已暴露無遺,”墨承意轉過身去,凝眸花影濃密處,聲音與神情頓時陰沉下來。涼風斜流,揚起他的鴉色長發,玄色衣擺,“還不願意以真面現身,垂死掙紮於你並無利處。”
不遠處梨雪若華,黛黑似墨,白花招擺時傳出窸窣聲。下一刻,便從花木扶疏中走出一道修長身影,染素色踏春景而來。
瞧對方衣著打扮不似尋常盜賊賭徒,柳垂澤舒了口氣,雙手背到身前,凝眸不語。
當此人逐漸靠近,目光流連在那件水藍華服時心緒稍滯,只覺眼熟。
一閃而過的畫面,他攏了幾下鵝黃寬袖出聲問道:“尚大人?”
墨承意恍然大悟,連忙跟著附和道:“可是尚愛卿。”
尚明秋左手負之身後,右手執長劍,穩步而來。他身披滿身蒼藍,走至二人跟前,點頭行禮:“陛下。”
後又看了柳垂澤,淡聲道:“柳大人。”
“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尚大人,”柳垂澤垂下長睫,斂眸淺笑道,“尚大人深夜來此,是有何特殊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