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懷清向來對楊誠直呼其名,換了稱呼顯得親近。
楊誠忍不住問了句,“房哥,你跟佟哥……吵架了?”
房懷清抬眼看他。
“佟哥下午回來,臉色不好,晚上讓我來送飯,我也不敢多問。”楊誠分析得頭頭是道,“以前佟哥讓我跑腿幹這幹那,我都習慣了。給你送飯,順帶幫你洗漱,還是頭一次。畢竟這種事兒,本不該讓外人插手。”
他說得房懷清莫名難過,為了掩飾情緒,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早了,你快回吧!”
楊誠就算再沒眼力見兒,也知道不宜久留。應了聲,收拾東西走了。
房懷清明白了佟沛帆說“明天去找護工”的意思,讓一個陌生人來家裡伺候他,看他能不能接受。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話已經放出去了,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房懷清躺在臥室寬敞的雙人床上,怎麼都睡不著。春天,氣候適宜,房懷清卻覺得冷清。這種冷清是被褥不能填補的,空落落,總覺得少了東西。
窗外的月亮圓中有缺。
佟沛帆在瓷窯的辦公室裡,倚在窗邊抽煙,月光清冷的籠著他。
他眼裡映出煙頭若隱若現的光亮,沉陷在回想的深淵裡。某個王八蛋時而嬉笑時而怒罵的神情,一會兒點亮一會兒熄滅。煙燃盡的時候,又浮現出下午他說那番話時的情景,揮之不去。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連個人都留不住。他走出辦公室,在月下踱步,環視著沉睡中的瓷窯,晦暗、破舊、頹敗,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沒吃晚飯,去市區的託養機構找合適的護工。女的不行,上年紀的不行,中年男人不行,新手不行。
找來找去,選了一個和楊誠年紀相仿的男護工,佟沛帆一眼看出他骨子裡的老實本分。
別人七嘴八舌的爭相介紹自己,他不為所動。後來看出佟沛帆有點兒累,給他續了杯熱茶。
佟沛帆就問他,“你叫什麼?”
那人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工牌,“8號護工。”
“我問你名字。”
“張琛。”
“就你了,明天過來吧。”
張琛愣了下,說好。又詢問照顧物件的身體條件、年齡。
第二天早上,張琛準時上工,帶了些工作需要的物件。從市區到潼村通了公交車,他一大早就坐車來。
楊誠在門口等他。
兩個人一起去見房懷清。張琛不愧是專業的,伺候房懷清穿衣洗漱吃飯都坦坦蕩蕩,動作中可見技術嫻熟。
房懷清覺得刷牙這件事比較尷尬,但是張琛應對的很自如。讓房懷清坐在能伸縮的凳子上,面對面,一手規矩的扶著房懷清後腦勺,一手拿著擠好牙膏的牙刷。
“房先生,稍稍張開嘴巴就行。”張護工帶著專業人員的親切和疏離,雖然會有目光對視,但房懷清感覺到,他只把自己當成無數顧客中的一位。這在很大程度上減緩了房懷清的尷尬。
早飯是現做的,張護工簡單詢問房懷清的口味,做了煎蛋、八寶粥、煎餅和清炒油麥菜。楊誠也跟著一塊兒吃。
喂飯的時候,房懷清還是有點兒不適應。雖然護工的職業素養很高,但房懷清自身出了問題。
不自覺的對比和聯想,想起工齡數十年如一日的上一位。
雖然護工的手藝不錯,他昨晚又沒吃飯,現下也吃了很多,但是沒有一點兒食物和早餐帶來的愉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