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房懷清進來書房。
佟沛帆早就怒火中燒,但現在他發現,當人氣到一定程度,沒有力氣大吵大鬧,也沒有力氣大喊大叫。
他一句話都不說,端坐在書桌前,宛如一尊雕像。
房懷清磨磨蹭蹭靠過去,站在他旁邊,低聲道,“佟哥。”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漫長的像一個世紀。
最後,房懷清又開口,“我承認,前天我是在演戲,為了騙你,把畫賣了。”
佟沛帆盯著書桌上的流蘇式臺燈,一言不發。
房懷清只好接著說,“畫是我的,我也是我自己的,我有賣畫的權利。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佟哥,我要賣畫,我要走,我是認真的。我也不想騙你,但是你……把我困得太死了。”
他知道這些話很沉重,一旦開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餘地。想故作輕松,每句話的尾調都刻意上揚,但他知道自己是裝的。
佟沛帆也知道。
佟沛帆還知道他現在渾身輕顫,像是面臨生死抉擇,他很少這樣緊張。
“你想去託養所,可以。”半晌,佟沛帆低沉的聲音響起,略帶嘶啞,除了疲憊沒有其他任何情緒。
“花我的錢,沒必要去賣畫,我養得起。”
房懷清聽見自己薄情的聲音,“你的錢是你的,我的畫是我的。”
“那你就當我犯賤。”佟沛帆回。
房懷清一時不知道怎麼接。想了想,說,“去託養所,住到老,需要很多錢。你沒那麼多錢。”
“別管。”佟沛帆冷漠且態度強硬,“我有錢。”
房懷清知道他已經傷了佟沛帆,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跟他斷個徹底。拉扯折磨什麼時候是個頭?長痛不如短痛。
然後他故意道,“你不過是個燒瓷的,能有什麼錢?留著自己花吧。我賣幾幅畫,就足夠以後生活了。你要真為我好,就不該攔我。”
補上最後一刀,“其實是我不想過苦日子,我向來是個貪心的人。以前貪圖有你照顧,現在又覺得只要有錢,想怎麼過都行。”
房懷清很瞭解佟沛帆,知道這個人一心對自己好,一直在力所能及的改善他們的生活。可現在,為了讓這個人放棄自己,他不得不卑劣的拿佟沛帆的真心來中傷他。
佟沛帆久久沒有說話。
他沒辦法做任何辯駁。首先,他愛房懷清;其次,也確實如房懷清所說,他不是一個很有錢的人,他們有過很多苦日子;最後,他心如刀絞,甚至覺得不能在這兒停留哪怕一時片刻。
最後,他站起來,有些踉蹌的往外走了幾步。
站定,背對著房懷清說,“明天,我去找護工。”
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歷經奔波,最終筋疲力竭的傳到房懷清耳畔,有氣無力。
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