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佟沛帆說,“飯好了,中午都沒吃。”
房懷清坐起來,佟沛帆跟著起,黑暗裡幫他套上拖鞋,一前一後往樓下走。
“面有點兒涼,等我熱一下。”佟沛帆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又端著兩碗湯面出來。
兩個人都餓了,生理上需要吃飯,心理上卻覺得味同嚼蠟,吃什麼都一樣。
房懷清面色慘白,吃了半碗,說渴了。佟沛帆去找幹淨杯子倒水,喂完水,聽見房懷清說了句,“謝謝。”
佟沛帆這會兒無心跟他吵,埋頭吃起自己那碗麵。快吃完的時候,房懷清起身要走,佟沛帆叫住他,“等一下,有話跟你說。”
房懷清又坐回去,盯著光禿禿的桌面,率先開口,“你什麼時候幫我賣畫?”
“閉嘴。”佟沛帆頭也不抬的說,“等我吃完。”
吃完麵,房懷清又欲張嘴,佟沛帆截住他的話,“讓我先說。”
佟沛帆詳細敘述了簽合同那天的事。黎小姐怎樣單獨邀他去香坊,兩人在西餐廳聊了什麼, 在香坊參觀了什麼,和香坊老闆談了什麼,都一一告知。
最後說,“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生意上的事兒,再說我也沒什麼別的想法。黎小姐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把她當合作方。”
房懷清好像沒聽到想聽的,比如解釋一下洗完澡後殘留的香水味、瓷窯隔間裡他急匆匆想藏起來的東西和香味、以及它們為什麼和黎小姐今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還有,誰給她的資格和底氣,讓她來……宣示主權?
佟沛帆壓根兒不知道香水味兒的事,在他的理解裡,香水這種東西就跟空氣一樣,很容易消散。所以,黎小姐那瓶持久留香的法國玫瑰香露,在認知上略勝了一籌。
房懷清聽他說了這許多,只敷衍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尾調帶著上揚的不置可否,“哦。”
“還有嗎?”房懷清問。
佟沛帆認為自己已經解釋的夠清楚了,毫不遲疑的答,“沒了。”
連他自己都忽略了,跟人解釋的時候,只顧著把重點放在他和黎小姐什麼出格的事都沒做上,卻忘了提最後送的香水。包括臨走時黎小姐當面噴香水、回家前去瓷窯換衣服、把送到香水藏櫃子裡,這些事,佟沛帆都沒提。
佟沛帆又問,“她來跟你說什麼了?”
本意是擔心黎小姐來胡說八道,不想讓房懷清聽信一面之詞,跟他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但這種種,落在房懷清眼裡,就變了味兒,“怎麼,你怕她跟我說什麼?”
“我不是怕她說的內容。”佟沛帆有點兒百口莫辯,語氣急了些,“我是怕你信了,怕你多想。”
“多想”這個詞,像根魚刺紮在房懷清的痛點上。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胡思亂想多少天了,此刻這種不安、猜疑又必須粉飾太平的亂糟糟的心情達到了頂峰。
怕他多想?什麼意思?都是他的錯,他就不應該僅憑幾處貌似巧合的香水味、一個自稱是佟沛帆曖昧物件的人的突然到訪而懷疑任何東西。
好,好。
房懷清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彷彿內部爆發的悄無聲息的死火山。異常疲憊,頭突然開始疼。
佟沛帆看出他不舒服,上前扶著他肩膀,“怎麼了?”
“我困了。”房懷清頭痛欲裂,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字,猛地站起來往樓上走。
他現在只想睡死過去。
標題有感於曹禺的話劇《雷雨》,矛盾沖突的爆發和集中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