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默頭抵著地,喘。息了會兒,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艱難地、緩慢地、用力地往旁邊爬去,身下被動作緩緩拖拽出一條血痕。
溫默爬到橋邊,伸出斷了的手,抓住橋邊欄杆,靠著它,一點一點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坐起來,整個人靠在欄杆上,身體瑟縮起來,顫著眼皮閉上雙眼,抱著欄杆緩了好一會兒。
痛。
渾身都痛。
他閉著眼睛,渾身上下都是血和水。嘴巴裡往外流的血水已經擦不淨了,那一張慘白的臉可憐兮兮地浸滿水漬,又痛得微微抽搐。
他貼著欄杆。
就這麼緩了好一會兒,身上的疼痛才消下去。
溫默鬆了一口氣。
守夜人是地獄的人,離開奈何橋會被視為違規。他們每次從橋上走,都必須要經歷一次死時的事——這是懲罰。
跳樓的人要再次粉身碎骨,車禍的人要再被撞一次。像溫默這樣的,就是嘴要再被穿針引線一次,再被溺死一次,再被手腳都折斷一次。
每一次過橋,溫默都被這樣折騰過一次。所以他才叫沈奕先走,看見他這樣,沈奕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
溫默最拿他哭的模樣沒辦法。
靠在橋邊休息半天,溫默才活過來。手腳漸漸恢複原狀了,痛覺也都消失。
雖然還是隱隱作痛。
溫默收拾好心情,踉踉蹌蹌地扶著欄杆站起身來,看了眼身上。
懲罰結束,身上的血也都消失了。溫默鬆了口氣,揉了揉剛被扯斷的胳膊,朝著橋前走去。
白光閃過。
等視野回暖,溫默轉頭一看四周。
沈奕的宿舍。
沈奕就站在他跟前,手裡挎著個包,正把一堆紙往包裡塞。
只是他的動作詭異地頓住,像個突然被摁了暫停的動畫截圖似的,搞笑滑稽地停在那裡,眼神呆滯。
看得出來,他剛從刀鋸地獄回來,整個人都還在載入中。
溫默坐在他的椅子上,捧著一杯熱水。
沈奕朝他眨巴眨巴眼,一臉迷茫。
“阿默,”他迷茫道,“我要幹什麼來著?”
“……”溫默把水放下,給他比劃,【你要遲到了,第二節課。】
沈奕頓時如夢初醒。
他慘叫一聲,這回鞋都顧不上換,趿拉著腳上的一雙人字拖,沖出宿舍去了:“我走了!!”
溫默哭笑不得。
身上還有些餘痛,溫默爬上沈奕的床,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
中午十二點時,沈奕回來了。
和出去時的風風火火不同,他回來時垂頭喪氣渾渾噩噩,一身的低氣壓。他把包放到桌子上,人往椅子上一癱,呃呃啊啊地發出一陣滿是怨氣的低吼聲。
見他這樣,溫默從床上下來,湊過去,拉了拉沈奕的袖子。
沈奕轉過腦袋來,溫默就朝他比劃著問:【怎麼了,挨罵了?】
“那倒沒有。”沈奕有氣無力,“還是被記了個遲到,但不礙事。但是我突然睡過去了,睡了半節課,做了個死長死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