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十分冷靜地坐在原地,睨著眼望著一群人爭先恐後地往外去。他一向懶得跟人群爭,每次坐高鐵回家或者回學校時,等到了站,他也是坐在座位上等人走幹淨了,才背起包出站的那一個。
超市九毛九搶雞蛋他都不會去的,他老媽也一樣。
溫默在他身邊蹲下身,將他手裡厚重的檔案抽了出來。
沈奕正望著人群。手裡一空,他才恍然身邊有個人。
他低下頭。溫默半跪在他身邊,默默地把所有線索都放好,一一收齊。桐哥見溫默在收拾,就把保證條和幾張地圖放回到地上,也忙不疊地叫上剛跟他一起出去的搭檔玩家,趁著時間還早,趕緊溜了。
溫默把線索都拿了起來,放在一起。
他一言不發地弄著手上的活,神色淡然。那烏黑的發絲絲絲縷縷潑墨似的,遮得一雙血眸在發後若隱若現。沈奕恍然間有些失神,又鬼使神差地轉頭,往前看了看,看見溫默挽起袖子露出的半截手臂,和再前面一些的手掌。
他手上還是那雙漆黑的半手手套。
手套只遮住半隻手,露出的半截手背上,還有蜿蜒的青筋。這人看著兇,可手腕還是跟記憶裡一樣細,腕骨瘦得突出,上頭有道細小的疤。
沈奕莫名發了下呆。他心思在一瞬間飄遠了些,突然看見一些很不合時宜的畫面。
他看見自己扣住溫默這只瘦小的手,看見自己的五指一寸寸一縷縷地沒入這青白的指間,隨後緩緩、用力地扣緊。
溫默指尖微抖。
他聽見氣音急促地沒入蘆葦搖曳的窸窣聲中。
河上吹來輕風,殘陽如血地照在大地上,他和他躲在蘆葦叢中。
他看見一雙濕漉的杏眼,看見他眼角落下去的一滴清淚,感受到手心裡扣著的瘦手不斷地——
噠。
沈奕一激靈,回過神。他轉頭,見溫默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來了,剛把那些線索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厚重紙張敲在桌子上,發出了方才的“噠”聲。
溫默轉過身,那雙方才在沈奕跟前泛著水光紅著眼尾的烏黑杏眼,此刻在沒點燈一片昏暗的客廳裡,血紅一片。
他一臉平靜,擼了把袖子,抻了抻手套,五指修長。
溫默抬起手,正要朝他比劃時,忽然一頓。
【你臉怎麼這麼紅,】他比劃,【怎麼了?】
“……沒有。”沈奕秒答,“沒有,我好得很啊,沒有。”
【……幹嘛說三遍。】
“……哈哈哈哈哈哈。”沈奕幹笑起來,“沒有啊,沒什麼。”
他嘴上這麼說,兩隻手卻抬起來,胡亂把臉抹了一通,看起來十分心虛。
可思來想去,沈奕也沒什麼值得瞞著他的。
溫默便也沒在意,只跟他說:【你今晚跟著我。】
沈奕兩手揉著自己的大腦門:“去哪裡?”
【去外面躲一躲。】溫默道,【我去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之後,你就不要動,在那裡躲好,不論聽見什麼都別出來,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啊?”沈奕眨巴眨巴眼,“你知道這個地獄怎麼回事了?這麼快嗎?”
【我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這些線索這麼莫名其妙。】
“那你怎麼……”
【我去殺守夜人。】溫默“說”,【殺了守夜人,大家就都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