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抬起頭來,望向餘逢春的眼神裡?有很深的懷念和執著。
她看的不是這?具軀殼,而是軀殼裡?的靈魂。
情緒如闇火一般燒灼。
餘逢春在她的話?語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吧。”
他?終於開口,嗓音低啞,像是妥協,又像是厭倦。
沉默再次蔓延,但這?一次,空氣裡?彷彿繃緊了一根弦,稍一觸碰就會斷裂。
餘逢春站起身,木質椅腳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有個問題。”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手指上,“為什麼一定要殺邵逾白?”
常狄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針刺中?。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隨後,她笑了——那笑聲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沙啞、破碎,帶著某種病態的愉悅。
“你?真的……不明白嗎?”她仰起臉,眼睛睜得很大,眼眶泛紅,卻一滴淚都沒?掉。
餘逢春默然無語,只是和她對視,眸子中?倒映出彼此縮小的影子。
餘逢春靜默如雕塑,瞳孔裡?映出她扭曲的倒影。他?說:“我真的不明白。”
聞言,常狄悽慘一笑,什麼都不在意一般躺回床上:“你?不一樣了。”
“……”
常狄說:“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一樣了,我不認識你?。”
“我一直是我,”餘逢春說,“跟他沒關系。”
“不,”常狄搖頭,聲音輕得像在夢囈,“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常狄看得出區別。
這?棵名?為餘逢春的柳樹,根已經爛掉了,空有一副翠綠潔淨的表象,紮根在河邊,實則日漸垂朽,等著哪天?徹底腐爛。
常狄是落在柳樹枝芽上的鳥,她唱著歌,讓柳樹感覺到一絲生命的歡欣,陪伴他?在最後一點溫暖明亮中?,步入永恆的沉寂。
與此同時,常狄自己也感覺到了生命的意義,她知道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活了。
這?應該是最好?最好?的結局。
可從來天?不遂人願,根都爛了的柳樹,竟然還能吐露新芽,煥發生機。
常狄不能接受,這?只憤怒的鳥忍住暴烈的情緒,冷眼旁觀。她以為一切都是曇花一現,可事實卻是餘逢春正在重生。
柳樹不需要鳥的歌聲了,他?在走向自己的春天?。常狄看著餘逢春一天?天?鮮活起來,就好?像看著自己一寸寸的死去。
她感覺到了被拋棄,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不能接受。
“我們以前多好?,我陪著你?,你?只有我,可自從他?出現以後,一切都變了。”
常狄望著昏暗的天?花板,手伸到枕頭下面,觸碰到冰涼的金屬表面。
“……我只是想?讓我們回到從前而已。”
所以他?們註定無法達成一致。
常狄最想?要回的那個弟弟,偏偏是餘逢春最不屑一顧、願付出一切脫下的皮囊。
她思念的是那個無助、恐懼、怨恨、蒼白的餘逢春,因為只有這?樣,餘逢春才會像瀕死的藤蔓一樣死死纏住唯一的水源與光亮,他?們才會永不分離。
有呼嘯風聲在窗外響起,未關?嚴的窗戶被猛地吹開,花香裹挾著水汽湧進房間,水珠在地板砸出深色痕跡。剎那間,房間裡?安靜到能聽見樓下枝葉被吹折的細碎響聲。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