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逢春從?不認為?自己這條爛命值得他人以命相抵。所以他去?了半山莊園。
後來的記憶在火光中支離破碎又異常清晰。
他們被困在火海中,邵逾白把逃生機會讓給了他。
在一片瘋狂灼燒吞噬一切的火焰中,餘逢春聽見了愛意?生長破碎的聲音,這是他第一次聽見,然而無力迴天。
也就是在那一刻,0166出現了。
它說餘逢春是主角,說餘逢春逃離了必死的命運,它要帶餘逢春離開。
走吧。走吧。去?大峽谷。
可去?了大峽谷又有什麼用呢?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大峽谷不過也是,灰燼一片。
……
回憶起以前,餘逢春眼中有寸寸哀傷浮現,比水清晰,似水流逝。
這邊傷愁只持續了很?短時間,邵逾白再看時,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雙澄澈的眼眸,倒映著此時的彼此。
上一世死亡的記憶也在他眼前環繞,邵逾白能?感覺到融合,他正在變成一個熟悉又全新的人,彷彿碎片回歸整體,最?終拼合成餘逢春的愛人。
他不是消失,他只是變成了一部分。
“……我小的時候,聽侍奉我的嬤嬤說,太祖皇帝的第三子封號寧王,一向好色,子嗣繁多。他的後宅有個侍妾,據說十分貌美,很?受寵愛。”
餘逢春眼睫微顫,聽著邵逾白低聲講述。
“她生下了寧王的第四?個兒子,可惜待産時保養不當,腹部出現許多紋路褶皺,寧王不再寵愛她。那侍妾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性格要強,得不到夫君寵愛,便專心?教養兒子,也頗受敬重。”
講述這些陳年往事,讓邵逾白的聲音也跟著平靜悠長,彷彿從?一沓破舊紙張中揀出兩頁隨意?翻閱。
“可天意?弄人,她的兒子在七歲時生了場病,之?後性情大變,不願再聽她管束,竟要去?遊遍山水,做個畫師。侍妾當時是很?不願意?的,卻?沒有表露出來,仍然溫柔疼愛。”
“接著又過了幾年,那個孩子就死了。寧王雖不寵愛他們母子兩個,卻?也用心?查過,查出那個孩子是中毒身亡,下毒人正是他的母親。”
聽到這裡,餘逢春終於動動身子,坐起來。
他問:“為?什麼?”
邵逾白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話語經過斟酌後緩緩吐出:“因為?她覺得孩子不符合她的期待,所以要糾正。”
長時間困苦壓抑的生存環境,會促使一個人的性格發生極大的扭曲轉變。
在那樣?的生存環境裡,孩子成為?了侍妾唯一的錨點和指望,而一旦這個錨點出現變化,就會連帶著其他人也跟著改變。
而且大機率是很?不好的轉變。
簡而言之?,侍妾清醒著崩潰了。
她殺死自己的孩子,實際上是一種可悲可笑又無能?為?力的自救。
邵逾白斟酌著詞句,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我無意?過多置喙先生的成長環境,但常狄在莊園裡生活了二十多年,是否……?”
是否那個看似冷靜自持的女人,早已在日複一日的壓抑中清醒地崩潰了?而餘逢春,不過是她抓住的最?後一根浮木,是維系她搖搖欲墜理智的唯一錨點,兩者維持著岌岌可危的穩定。
邵逾白的出現,幾乎贏得了餘逢春所有的信任,他成為?了切斷錨點的刀刃,一定程度上促使了常狄的扭曲崩潰。
“……”
餘逢春將臉埋進邵逾白的頸窩,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真的瞭解那個陪你?長大的人嗎?
腦海裡,0166發出一聲極其逼真的倒吸涼氣聲。它也被嚇到了。
邵逾白低下頭,親吻餘逢春的眉間,輕聲道:“我新學了幾道菜,做給你?嘗好不好?”
他的先生總是這樣?,對誰都溫柔以待。可正是這份溫柔,此刻卻?成了最?傷人的利刃——常狄的所作所為?,必定讓先生痛徹心?扉。
安慰之?意?溢於言表,餘逢春聽懂了,配合著仰頭,唇瓣輕輕蹭過邵逾白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