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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第二天,餘逢春帶著邵逾白回了半山莊園。
負責檢查照顧餘術懷身體的?醫生正好?結束上午的?工作?,被?傭人叫到後院見餘逢春。
“他身體怎麼樣?”
醫生很侷促地站在廊外,聽見問題以後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站在後院花壇邊,抬手撥弄邊上含著露水的?海棠。
水珠淋濕手指,年輕人面容俊雅,眼尾卻?有一點鋒利的?弧度。
他是餘家?的?當家?人,上位快兩年了,醫生見他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聽見他的?問題,醫生回答道:“身體還是那個樣子,沒有惡化,但精神狀態不如以前了。”
餘逢春聞言哼笑?一聲。
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掌權人,到餘逢春手下?茍延殘喘的?階下?囚,一朝跌入人間,意識到自己不過是爛泥中的?一部分,精神狀態當然會不好?。
“照顧好?他,別讓他死了,”餘逢春松開?手,“我?只?需要你做好?這兩點。”
醫生點頭,越過餘逢春的?肩膀,看到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兩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轍的?暗含嘲意,彷彿一棵古樹上生長出來?的?兩枝芽。
“走吧,”餘逢春偏回頭,對邵逾白說,“帶你去見見他。”
……
邵逾白曾翻閱過那些漫長又混亂的?記憶,發?覺餘逢春和餘術懷的?事大多發?生於夢境中,現實裡面,餘逢春基本沒有讓他見過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彷彿對餘逢春而言,他是一塊陳年不能癒合的?膿瘡,已經治不好?了,只?能長久埋藏在陰暗之處,看不見就當不存在。
彌漫著消毒藥水氣味的?主臥裡,供給病人能量氧氣的?儀器還在穩定執行,散發?出微弱的?藍光。
聽見腳步聲後,閉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昔日?精明銳利的?眼睛已經顯露出幾分疲憊混沌,像兩顆磨壞了的?珠子。
餘術懷仔細觀察著來?人的?一舉一動,眼神裡帶著無法自控的?渴望,像鈎子一樣追逐來?人的?腳步。
餘逢春無視他渴望怨恨的?眼神,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檢查了儀器的?執行,還順手翻了翻醫生留在床邊的?檢查記錄。
其中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日?下?午,病人曾有自殘意向,在嘴角咬出一厘米傷口。”
語氣平平地念完,餘逢春把記錄扔回桌子上。
“這是活不下?去了嗎?”他挑眉問,“才多久就活不下?去了。”
餘術懷不答,只?是用陰沉的?眼神看他。
餘逢春愉快地笑?了。
“我?還沒有給你介紹過,”他說,招手讓邵逾白過來?,“按照輩分來?講,他是你兒媳婦。”
人高馬大的?“兒媳婦”往床邊一站,遮住了大半光,餘術懷已經是心性?堅韌的?人,但看到這一幕還是不免心跳加快,在儀器螢幕上映出一片紅。
邵逾白毫不猶豫地叫道:“父親。”
真心未必,但氣人的?意圖昭然若揭。
聞言餘術懷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如果他現在能動,恐怕早就站起來?動手了。
餘逢春笑?得更開?心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施施然開?口:
“本來?沒想告訴你這些的?,怕氣死你,但他膽子小,我?要給他足夠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