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說,大廳裡的空氣都松動了許多。
餘術懷不死?,公司就能撐下去,他們也有喘息的時間。
“但是,”醫生話音一轉,“餘先生這次突發?病痛,對身?體的損傷很大,以後恐怕不能太過勞累操心。”
言外之意,餘家要選新的接班人了。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餘逢春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遠處那些人臉上的不同表情。
“他們現在很緊張。”
看?到興起時,他湊到邵逾白耳邊低聲?說,“擔心跟自己有關,又擔心跟自己無關。老家夥還沒死?,就算選出接班人,也會使勁折騰。”
天底下沒有比做餘術懷的兒子?更倒黴的事。
邵逾白安靜聽著,面?上不顯波瀾,心裡卻因為?餘逢春的低笑泛起漣漪。
從知道餘術懷出事的那秒鐘開?始,小少?爺的種種舉動就被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邵逾白心裡有個猜測,又因為?太過大膽而?難以置信。
而?就在這時,跟了餘術懷幾十年?的管家緩步走入大廳。
衰老鬆弛的眼皮下,管家的目光仍然精明銳利,渾濁視線碾過滿廳人影,最終定格在人群末端,聲?音沙啞嚴肅。
“小少?爺,先生想見你。”
尾音墜地?的剎那,餘裴指節攥得青白,目光似淬毒的利刃。
餘逢春搭在邵逾白肩頭的手掌紋絲未動,任那道怨毒視線在脊背上燒出窟窿,面?色平靜冷淡。
見他不動,管家又重複一遍:“小少?爺,先生在等。”
只是簡單的重複,沒有催促,沒有不滿,管家布滿褶皺的喉結滑動,微不可察地?弓起脊背,態度不經意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在將餘逢春當成真正的主人看待。
透過他,餘術懷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公司裡有人接受不了,出聲?道:“不是,這怎麼——”
話沒說完,就被管家抬手打斷。
“諸位,先生剛剛清醒,莊園裡最好?不要有人大聲?喧嘩,如果實在有事可自行離開?,我會向先生傳達諸位的關心。”
兩聲?壓抑的抽氣聲?後,空氣都安靜了。
眾目睽睽下,餘逢春拍拍邵逾白的肩膀,低語混著淺淡的冷香靠近邵逾白的耳畔:
“等我。”
留下一句話,他跟著管家離開?了大廳。
……
餘術懷被安置在二層的主?臥裡,原先的整齊奢華的平衡被匆忙安置的醫療器械打破,床邊的呼吸機散發?著穩定的亮光,機械運作的嗡嗡聲?無處不在。
送餘逢春進門以後,管家就自覺離開?,關上了門。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
有隱約的敲擊聲?從前?方傳來,餘逢春踱步到床邊,在機器運作的滴滴響聲?中,垂眸打量餘術懷此刻狼狽虛弱的模樣。
一夜未見,餘術懷已經沒有了昨夜的精神矍鑠,病痛比龍卷風還要迅速猛烈,瞬間便將他身?上的大半生機席捲帶走,讓這個幾乎被別人奉若神明的傳奇淪為?最普通不過的病人。
呼吸機連線的細長透明管正穩定傳輸著氧氣,餘逢春打量了一會兒,冷不丁地?抬手將管子?捏在手裡,阻斷了氧氣傳輸。
餘術懷沒有反抗,又或者他現在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癱軟在床上等著餘逢春做任何?事,像條等待刮鱗的活魚。
直到儀器因為?執行不穩定,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餘逢春才松開?手,和命一樣貴的氧氣湧入鼻腔,餘術懷大口喘息,胸口都跟著劇烈起伏。
“我不明白我以前?為?什麼怕你,”餘逢春注視著他,慢慢說,“現在看?來實在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