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朱志一聲不吭,落座在雲傾對面,解了腰上的長劍,伸手丟擲車外,又從包袱中抽出一本《中庸》,放在膝上開始翻看。
趙四見狀,驚得下巴都合不上。雲傾看了半晌,倒是從隨身的書箱中另拿來一本《中庸》,遞給孫朱志,道:“你既喜歡你朱叔父,這是你朱叔父的批註過的書,你且看看吧。你若有文章,岑州胡大人也是你朱叔父故舊,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將你舉薦與六皇子。”
“這並非正道。”孫朱志接過雲傾遞來的書,頭也不抬,篤定道,“我爹說我是狀元之才。去年我已過了鄉試,拿到了魁首。今春亦去過京師參加了春闈。”
“那令尊為何會弄出賣子葬母這等事?”趙四不解。
孫朱志咬牙道:“我亦想知道。”
“不過是擔心太子登位罷了。”雲傾望向孫朱志,情真意切道,“孫公子,令尊之舉,著實令人欽佩。至於你,無需為姚太傅之事費心。他之冤屈,雲傾會雪。”
“雲傾?”趙四聽不明白雲傾的話,但她卻無端知曉,此時雲傾很傷心。趙四從案下握住雲傾的手,堅定道:“我陪你。”
雲傾不語,只是握緊趙四的手,直至馬車抵達桃花塢。
馬車到桃花塢時,天色已晚。燕兒掀起車簾後,趙四即看到嚴敏著了一身華服,領了一雙兒女,百餘個僕婢來迎。
趙四眨眨眼,不知如何應對。
倒是孫朱志先跳下車,和嚴敏見禮,道:“岑州孫朱志。”
嚴敏笑應:“不知是孫府人,還是朱府人?”
孫朱志道:“雲府人。”
“我還當是趙府人呢。是吧,驕兒妹妹。”嚴敏把話頭遞給趙四。
趙四一愣,雲傾已是扶著她下了車輦,朝嚴敏見禮道:“叨擾敏姐姐了。”
“什麼擾不擾的。快隨我進去吧。同我一起來的那丫頭還熱著呢。鶯兒正守著那丫頭,所以沒有同來。倒是雲傾妹妹你。此番來了我府上,定要好好玩耍一番,莫要再想些糊塗事。”嚴敏說著話,領著趙四一行人,分別坐上一小轎。經一盞茶功夫,小轎到了一間燈火通明的花廳。嚴敏遣僕婢,將趙四、雲傾迎了入座,不多時,就布了七七四十九道膳食。待眾人用過膳,嚴敏又將趙四、雲傾一行人安排在同一宅院。
五更天,趙四洗漱罷,同雲傾躺在檀木雕花床上,趙四遲遲沒有回過神,雲傾亦伏在趙四的肩上,望著合上的雕花窗。
“娘子在想什麼?”趙四舔舔發幹的嘴。
雲傾指著窗紙上透出的燭光,道:“朱志還在讀書。”
“這是自然的。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朱志讀書時呀。”趙四戲謔道,“說不定,他當真能考上狀元。替朱友明翻案。”
“夫君竟知道朱友明?”雲傾眸光亮了亮。
趙四道:“剛才席間朱志告訴我的。他說,他要翻案的朱友明,正是我車上與你問過的那個人。朱志說那人是廢太子太傅。廢太子被廢時,今上說他,為師不嚴,結黨營私。被誅了九族。朱志他父孫志貞,彼時供職大皇子,也就是今太子府,才免遭屠戮。”
“那夫君以為當朝太子如何?”雲傾斂目。
趙四摟住雲傾的腰,懵懵懂懂道:“我不想騙娘子,我不知曉。我未見過太子,也不清楚他的為人。”
“但。我知道,六皇子不是好人!”趙四將白日假扮端王出城後被六皇子追殺一事,和盤托出。
雲傾沉默片刻,輕輕問:“夫君,你若是端王,你會如何對付六皇子?”
“我會告訴血盟,是六皇子殺了衛大哥。”趙四遺憾道,“可惜我不認識血盟教主,也沒有辦法讓其相信,衛大哥不是我殺的。”
“放心,此事交與敏姐姐。”雲傾擁鑽入趙四懷中,二人相擁而眠。當著趙四睡去,雲傾又從趙四懷中脫身,著衣出了門。
翌日,趙四醒來,即見雲傾在正坐在妝鏡前,由三五個婢子侍奉著梳妝。
“娘子!”趙四赤腳走到雲傾身後。
站在雲傾身側的婢子,立即與趙四跪地呈上一個木盒。
趙四開盒一看,只見盒中有地契、銀票若幹。起手翻來,竟是三進三出的宅子一座,良田六十畝,白銀三百兩。
“敏姐姐給的?”趙四接過婢子手中的木梳,替雲傾梳發。
雲傾搖搖頭,猶豫片刻,道:“夫君且收好。這皆是孫志貞前輩留下的。雲傾已問過姚志,朱志說,孫前輩有言,這盒中之物,不許其伸手,盡數歸我。我想想,夫君無物傍身,收下亦好。況且,敏姐姐這府上雖好,卻也不是久居之地。我們呆上幾月,便去孫前輩府上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