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第二頁。
“寶和三十二年一月二日,副教主居岑州,夜戰,斬殺點蒼宮宮眾四人。”
趙四索性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寶和三十三年二月一日,副教主從至岑州,遇太子親兵,被俘。”
趙四看到“被俘”,當即放在膝蓋,與雲傾同看,小聲道:“這不是知道下落嗎?”
雲傾指著被塗抹掉的“”,猜測道:“或是隻知其人被太子擒走,但不知被太子藏在何處。”
“那要幫著找嗎?”趙四看向雲傾。
雲傾禁不住抬指點點趙四的眉心,揶揄道:“夫君倒當真是好心腸。你可知當朝太子是誰?可知他身在何處?若是連這些都不知曉,尋不尋人,又與我們何幹?”
“況且。夫君忘了。我們此行是去敏姐姐府宅避禍。這些江湖事,我這做教主的尚不在意,你這堂堂的教主夫君又何必上心。只將今日事看作一場大夢便是。待到了桃花塢,雲傾定教你吟詩對句簪花描眉。”雲傾說話間,撫上趙四眉眼,笑了笑,好奇道,“夫君,你怎麼這般這麼看著我?可是我說得你不喜歡?”
“怎是不喜歡。我只是在想,九霄為何會把我看作了逆鱗教教主,把你看作了我之門人?”趙四端詳著雲傾,絲毫不覺得自家娘子有任何地方不雅緻。
“夫君倒是會誇人。”雲傾掩唇笑了一陣,湊在趙四耳邊,低聲道,“這還不是因為九霄入門時,瞧見了我在夫君懷中。且看吧,不消幾日,江湖就會傳遍逆鱗教教主雲傾好女色!”
“當真?”趙四隻當雲傾在誆她。
雲傾拿過九霄留下的《江湖筆記寶和三十二年三輯》指給趙四看:“就是此物。”
“哦。”趙四好奇地放在膝上同看,只見《江湖筆記》首頁就列了八個提要,分別是:
母老虎蔣三虎選小婿,俏花魁傻雲傾急嫁夫
鬼見愁莫老愁埋名酒,花飛劍冷玉剪誅賊首
黑煞神夜聞鐘失屍骨,尋春人逢春敏覓舊仇
鏡心盟誅心客魂何處,點蒼宮仙霓練化玉帛
“娘子?”趙四點了點“俏花魁傻雲傾急嫁夫”,揚唇道,“何不看看這個?”
雲傾當即按住趙四是指尖,軟聲勸:“夫君,這書中皆是江湖傳言,做不得真的。不如看看別的。”
“可我就是想看。”趙四不鬆手。
“那好吧。那要等到了桃花塢,拜見過敏姐姐之後再看。”雲傾輕輕從趙四手中抽回書,遞與趙四一本《三十六計》,道,“都是尋個消遣,夫君不如看些有用的。”
遞罷,雲傾又從足邊的書箱中,取出一本,握在手中,細細去看。
趙四一側目,只見其冊子上寫得是《笠翁對韻》。
“這書可是開蒙用的?”趙四捏著《三十六計》,靜心想想,額側竟又忽然發疼。
雲傾未察,含笑道:“夫君前塵盡忘,尚記得這冊書,足證此書有趣。”
“不知娘子覺得是何處有趣呢?”趙四壓著頭痛,擠出笑意。
雲傾道:“處處都有趣。便是‘羅對綺,茗對蔬’。便是‘玉燭對冰壺’。便是‘松陰白鶴聲相應’……”
“鏡中青鸞影不孤?”趙四忍著頭痛念出心間浮動的聯句,眼前瞬時又閃過了一些舊影。舊影中,她似坐在高位之上,目之所及,皆是跪在地上的儒生。其中一人,約合不惑之年,鬢發早白,卻仰著頭,揚聲吟誦“松陰白鶴聲相應,鏡中青鸞影不孤”,吟罷,劊子手手起刀落,刑場上血流成河。與此同時,只聽一聲“爹爹”,一把長劍朝著她的面門劈來。
“呼——”趙四被那舊影中的長劍,驚得倒呼一口氣涼氣。
“怎麼夫君?”雲傾擔憂地蹙起眉。
“無無事。”趙四恐雲傾憂心,遂話鋒一轉,笑問道,“我只是被‘松陰白鶴聲相應,鏡中青鸞影不孤’這兩句魘住了。娘子可知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這兩句呀。夫君卻是問對人了。”雲傾攤開手中書冊與趙四看,“這兩句,雲傾自識字起,便被爹爹講過好多次。這‘白鶴’也好,‘青鸞’也罷,說得都是高潔之士。所謂‘聲相和’‘影不孤’,說得也盡是,凡走正道者,定能遇到同心之人,萬裡互勉。”
“竟是這般。”趙四驚訝,“那娘子,你且告訴我,我夢中那人,為何會在刑場上誦出這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