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抬起頭,杏眼彷彿蘊著一汪春水,泱泱生波,漂亮的不得了。
但她的神情卻格外鎮定,不驕不躁,既緩且靜。
“敢問殿下,若有一人,你欲殺之而後快,但暫且留他性命,能解一時危局,殿下會如何選擇?”
太子不語,沉默地注視著司菀。
司菀繼續道:“早些時候,司清嘉曾在一盞琉璃六角宮燈上繪製了觀音相,將觀音的悲天憫人完全展現出來,可見技藝之精湛。
後來太后壽宴上,那隻鳳凰木雕雖有觀星之相,冒犯了天家,但依舊栩栩如生,精巧絕倫。
即使臣女與她不睦,也必須承認我那大姐姐有幾分本領,是最有可能將骨木版畫妥善修復的巧匠。
既如此,又為何要阻止她呢?”
太子未曾移開視線,撥弄串珠的速度快了些許。
東珠在燭火映照下,顯得格外瑩潤,卻遠不及秋水剪瞳泛起的微光。
“棋子放在適合的地方,便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殿下,您是儲君,深諳馭人之術,應當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司清嘉是該死,卻不急於這一時。
由她雕琢骨木版畫,若能促成大齊與大月國的邦交,無損家國大義;
她便是再風光,臣女也不在乎此等小節。”
太子耳畔嗡鳴作響,心跳如擂鼓,氣息也比先前急促些許。
他麵皮漲得通紅,狼狽不堪的移開眼,不敢再看。
司菀只當是屋內地龍燒得太熱,太子才會如此,也沒有多想。
太子緩了片刻,啞聲道:“你的意思是,任由陸昀川將司清嘉帶進宮,無需阻攔?”
司菀輕輕頷首。
“罷,孤說一句,你有一百句在等著,都隨你便是。”
太子端起早已冷透的茶湯,咕咚咕咚灌進肚。
心跳倒是沒剛才那麼快、那麼迅疾了。
“孤先前給你的藥膏,可還有用?”太子以手掩唇,低低咳嗽一聲。
司菀下意識摸了摸左頰的傷疤,“藥膏的功效十分卓著,瘢痕相較於以前平整許多,估摸再過些時日,便能逐漸消退了。”
“有用就好。”
頓了頓,太子又道:“等司清嘉進宮後,孤會派人看著她,除去修復骨木版畫外,絕不讓她再生事端。”
司菀紅唇微揚,道謝。
太子咳嗽得更加厲害。
司菀還以為他著了涼,投去關切擔憂的眼神。
修復骨木版畫一事,既隱秘,又迫在眉睫。
畢竟大月國使節已經等了好幾日,鴻臚寺的官員一直推說還在尋找,讓他莫要急躁。
使節雖然心生疑竇,礙於大齊威勢,也不敢刨根究底,只能強忍著焦躁等訊息。
當晚司清嘉便被接進宮中。
此事除幾位皇子,陸昀川、齊書源等人知情外,其他人一無所覺。
看著短短數日便消瘦了一大圈的學生,陸昀川眼底爬滿密密麻麻的血絲,緊握住女子冰涼的指尖,片刻後,才顫抖著手,輕輕挽起司清嘉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