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煙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鋪了滿地的髮絲,理智幾欲被噴薄而出的怒火焚燒殆盡。
她怎麼也沒想到,趙氏竟如此狠毒。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這般強行削髮的舉動,對任何人而言,都屈辱到了極點。
更何況,失去了這滿頭青絲,她的容顏會大打折扣。
柳尋煙再也顧不得所謂的規矩禮數,將自己妾室的身份拋在腦後,咬牙切齒,好不容易吐出堵嘴的布巾,嘴裡大喝“趙芳娘”三個字。
趙氏卻不以為意,踱步至不斷掙扎的柳尋煙面前,道:
“柳姨娘,老爺不是說了嗎?打算送你去家庵清修。
你要記住,清修之人,須得徹底靜下心,不為凡俗所擾,去除這三千煩惱絲,柳姨娘也能仔細想想,何謂謹言慎行,何謂立身持正。”
以往趙氏對柳尋煙十分信任,覺得她忠心柔順,從未阻止她和自己的孩子接觸。
豈料清嘉被她養歪了性子,竟使出那等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達成目的。
甚至對此種行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趙氏痛苦不堪,她寧願柳尋煙對自己下手,將惡毒心思用在她身上,也好過貽誤了孩子。
憎惡自己疏於管教的同時,趙氏更怨恨柳尋煙。
若非柳姨娘慣愛裝模作樣,清嘉不會變得如此偽善,不擇手段。
今日強行削髮,非是為了發洩怒氣,而是在警告柳尋煙,讓她安分守己。
趙氏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縷髮絲,塞進柳尋煙懷裡。
“妾身雖進了家庵,卻不會在那裡呆一輩子,夫人,您莫要忘了,三個月後,妾身就會回來。”柳尋煙收斂情緒,不復方才的癲狂。
卻更令人忌憚。
趙氏眉眼沉靜,無悲無喜,無驚無懼,彷彿全然不在意柳尋煙的威脅。
見狀,柳尋煙險些嘔出血來,她用力咬住舌尖,神情憋屈又窒悶。
看到這麼一張毫無瑕疵的美麗面龐,不知為何,趙氏眼前浮現出司清嘉的模樣。
總覺得兩人有些相似。
同樣柔弱,同樣美麗,同樣陰狠。
趙氏閉上眼,將這個堪稱荒謬的念頭壓下去。
她身為母親,怎能因為嫡親女兒與妾室走得近,便覺得二人相似呢?
真是昏了頭了。
“把柳姨娘送進家庵。”趙氏沉聲吩咐。
幾名婆子不敢違拗主母的吩咐,當即用麻布蒙上柳尋煙的頭臉,喚來車伕,駕車前往京郊的家庵。
趙氏前腳剛把人送走,後腳,被禁足在藕香榭的司清嘉便得了信兒。
當知曉姨娘滿頭青絲都被剃光時,她憤怒至極,卻也無力至極。
畢竟趙氏是她的母親,表面上看,柳姨娘和她沒有半點瓜葛,不過是年幼時的照料,多了幾分情分罷了。
又怎能為一個妾,去和國公夫人爭個對錯?
更何況,姨娘也並非無可指摘,那包錯用在司勉身上的藥粉,就是最大的把柄。
司清嘉手裡緊握著平刀,佇立在栩栩如生的鳳凰木雕前,久久不敢落下。
她心不靜,就算強行雕刻,也只會毀了這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