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窗外掠過的驚鳥,彷彿看見天水國城樓上飄揚的王旗:“至於皇甫尚……”
“人在西跨院地牢。”
門外傳來佩環輕響,拂冬抱著襁褓踏進門檻:“少將軍可要現在過去?”
藍烽最後望了一眼案頭跳動的燭火,轉身時玄色大氅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
簷角銅鈴叮當聲中,姜雪突然輕聲問:“你說他第一劍會落在誰身上?”
“重要麼?”
蕭湛將湯藥遞到她唇邊:“當狼王亮出獠牙時,獵物只會後悔為何要激怒他。”
“承情了。”
藍烽抱拳轉身,玄色衣擺捲起細雪。
姜雪忽然攥住他袖口:“當年北疆之事……”
話音未落,藍烽已抽回衣袖,垂眸時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臣惶恐,殿下何錯之有?”
說罷疾步踏出殿門,腰間玉佩撞在門框上碎成兩截。
姜雪望著滿地碎玉,喉間泛起鐵鏽味。
三年前那場雪崩封住北疆山谷時,本該駐守糧道的藍烽卻因她一道密令調往南境。
如今三萬將士的冤魂化作玉簪臺永不消散的霧氣,夜夜縈繞在宮牆之外。
“小雪當心涼。”
蕭湛解下銀狐氅裹住她單薄肩頭,卻摸到滿手冰涼。
懷中人忽然仰起臉,琥珀瞳仁映著燭火明明滅滅:“你可知前日刑部呈上的卷宗?陣亡名冊裡……有藍家么弟。”
蕭湛心頭驟緊,將人往懷中又攬緊三分。
懷中傳來悶聲:“當年若我不逞強調他南下,藍家尚有後人承歡膝下。如今這般,倒不如讓我……”
“胡言!”
蕭湛驟然收緊臂彎,玄鐵護腕硌得姜雪生疼:“你若再說這般誅心之言,我便將南疆所有巫醫都綁來玉京。”
話音未落,忽覺肩頭布料洇開濕熱,懷中人顫抖如離枝海棠。
偏殿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風子晴望著銅鏡中憔悴面容,竟笑出聲來。
半月前她還是金尊玉貴的太後,如今卻在這陰冷地牢數著青磚度日。
忽然鐵門轟然洞開,挾著霜雪氣息的身影逆光而立,腰間懸著的正是藍氏家主令牌。
“風氏子晴。”
藍烽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驚得牆角鼠群四散奔逃。
他玄色錦靴踏過滿地枯草,腰間銀鏈隨步伐輕響,在死寂牢房中格外清晰。
風子晴抬手理了理蓬亂鬢發,腕間鐐銬叮當:“將軍是來賜鴆酒,還是白綾?”
話音未落,喉間已抵上森冷劍鋒。
藍烽眼中寒星迸濺,劍柄雲紋深深烙進她頸間肌膚:“為何構陷糧草案?”
“哈哈……”
風子晴突然笑得花枝亂顫,發間金步搖墜入塵埃:“我當你藍大將軍智計無雙,原來也是個痴兒!”
她猛地挺身上前,任由劍刃割破肌膚:“你當真以為,當年南疆戰報為何偏偏在你離營那日送達?”
掌風裹著勁氣呼嘯而至,風子晴整個人重重撞在朱漆廊柱上。
血腥氣在唇齒間彌漫,風子晴吐出半顆斷裂的臼齒,卻笑得愈發燦爛:“藍將軍,這巴掌可比你當年在雁門關拒婚時溫柔多了。”
藍烽玄色衣袍在夜風中翻湧如墨,指節捏得發白:“你該慶幸此刻還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