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殿下何錯之有
這名字原是笑微倚在他肩頭翻遍詩書挑的。
那時她總愛撫著尚未顯懷的腹部笑說:“將來要教錚兒使雙劍,左手承藍家槍法,右手學江氏劍訣。”
如今寒劍猶在,玉人已歿。
靈堂外的穿堂風卷著紙錢盤旋,藍烽的指甲深深掐進棺木裂隙。
母親臨終前繡的虎頭帽還擱在妝臺上,說要等孫兒滿月時親手給他戴上。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這線終究是斷了。
“都出去。”
他忽然將臉埋進掌心:“讓我和她們……說說話。”
老管家欲言又止,最終吹熄了廊下半數燈籠。
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裡,藍烽額頭抵上冰冷的柏木棺。
母親敷著鉛粉的面容宛如沉睡,發間仍別著他去年獵的狐毛抹額。
銅盆裡未燃盡的紙錢忽地竄起火星,映得滿室忽明忽暗。
藍烽解下染血的護腕輕輕覆在笑微交疊的雙手上,玄鐵護甲碰著翡翠玉鐲,叮當一聲驚醒了滿室孤寂。
“笑微……”藍烽的喉嚨突然像塞滿了粗糲的砂石,剛開口就破碎成顫抖的氣音。
他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妻子安詳的睡顏,直到指尖觸到那金屬般刺骨的涼意,才驚覺那些未說完的家常話,都成了永遠飄散在風裡的碎片。
從此天地間再無人為他留一盞歸家的燈。
當鹹澀的淚水在衣襟上凝成鹽霜,他終於合上沉重的柏木棺蓋。
推開另一具靈柩的瞬間,胸腔裡的空氣彷彿被無形利爪盡數抽走——江笑微瓷白的臉上蜿蜒著青黑淤痕,像被暴雨摧折的梨花。
“他們怎麼敢?”
布料撕裂聲在寂靜的靈堂格外刺耳,當看到妻子肩頸處更可怖的傷痕時,藍烽的指節爆出串串脆響。
原來那封報喪信箋裡藏著的,是比死亡更骯髒的秘密。
他發過誓要捧在手心的姑娘,懷著他們的骨肉卻遭受非人折磨。
“來人!”
沾著松香的衣袖拂過棺槨,藍烽的聲音淬著北疆的寒鐵。
老管家望著少將軍繃緊的脊背,恍惚看見當年單騎破陣的少年郎。
“備馬,去長樂公主府。”
穿過三重垂花門時,藍烽被徑直引向寢殿。
當看清斜倚軟枕的姜雪,他瞳孔驟然緊縮——曾經明豔照人的公主此刻面色灰敗,腰間玉帶空蕩蕩垂著流蘇。
“孩子早産。”
蕭湛將藥碗輕擱在纏枝鎏金案上:“剖宮取子時,太醫說若是再遲半刻……”
“藍將軍想問什麼便問罷。”
姜雪撫著錦被上的團鳳紋,想起那日殮房裡的爭執。
蕭湛執意保留所有證據時說的話猶在耳畔:“你以為遮住傷疤,就能抹去發生過的事麼?”
“真兇是誰?”每個字都像從齒縫磨出來的血珠。
“風子晴主謀,阿泰莉遞刀,葛蓮香望風,皇甫尚善後。”
姜雪蒼白的唇瓣忽然勾起自嘲的弧度:“還有我,若那日沒留笑微單獨赴宴……”
“殿下!”
藍烽猛地攥住劍柄,玄鐵吞口硌得掌心血痕隱現:“煩請將前三人交與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