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本就能壯根莖,算不得稀奇。”
江笑微閉目養神,鎏金纏枝香爐裡飄出縷縷沉水香。
“可先前小丫頭們照葫蘆畫瓢,總不見這般奇效。”
知念指節順著肩胛xue位遊走,忽覺主子單薄的肩骨硌得手心發疼。
“到底是農家長大的姑娘,侍弄花草自有一套土法子。”話音未落,江笑微忽掩唇打了個哈欠,眼尾沁出點點淚光。
知念忙扶她倚上纏枝牡丹引枕:“葛蓮香母子也算苦盡甘來,前日教她寫平安符,墨汁濺得滿紙都是,偏說要供在佛前替您祈福。”
“何必求神拜佛。”
江笑微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能讓他們母子在侯府安身立命,便不枉雪地裡救她那一遭。”
說著又連打幾個哈欠,困得連絹帕都握不住。
“三公子說過,雙身子的人本就容易倦怠。”
知念託著她胳膊往拔步床去,錦被上繡著百子千孫的紋樣微微發潮:“不如請公子來請個平安脈?”
“前日歸寧時三哥診過脈象,說是康健得很。”
江笑微指尖輕撫隆起的小腹,窗欞漏下的碎金在她月白寢衣上搖曳:“他正忙著籌備娶親事宜,莫要添亂了。”
轉眼到了拂冬婚期前夜。
姜雪踩著滿地梧桐影踏入西廂房,青瓷碗裡的桂花蜜糖香裹著熱氣嫋嫋升騰。
拂冬慌忙起身要接,卻被她虛按著肩頭坐回妝臺前。
“民間有說法,待嫁女兒吃了至親捧的元宵,往後的日子才能順遂圓滿。”
鎏金燭臺映的姜雪眉目溫軟,指尖被瓷碗燙得微紅:“當年我出嫁時……”
拂冬望著碗中浮沉的雪白團子,忽然記起十五年前那個霜雪漫天的清晨。
那時她躲在廊柱後,看著十六歲的公主披上繡金嫁衣,終究沒敢碰觸那碗早已涼透的甜湯。
“謝殿下關懷。”
“快嘗嘗看。”
姜雪將青瓷碗輕輕推進,碗底與木案相觸發出清脆聲響:“吃完這碗元宵,討個好彩頭。”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冰裂紋路,燭火在兩人之間跳躍,映得彼此眼底都泛起暖色。
拂冬舀起半透明的元宵,桂香裹著蜂蜜的甜氣嫋嫋升騰。
軟糯外皮在齒間綻開時,溫熱的芝麻餡竟讓她想起初見公主那日,簷角融化的雪水滴落在新制的銀甲上。
“當真不緊張?”姜雪突然發問時,拂冬正用銀匙颳去碗底最後一點糖漬。
這個動作讓她們同時想起當年校場比武後,兩人分食一罐桂花蜜的情形。
“像即將躍過城樓的戰馬。”
拂冬將銀匙倒扣在空碗裡:“既怕踏空,又嚮往雲端。”
銅匙與瓷碗相撞的聲響裡,她望見公主眼睫輕顫。
“我第三次穿上嫁衣那日……”
姜雪忽然伸手拂去拂冬鬢角的碎發,指尖殘留著常年握劍的薄繭:“發冠上的珍珠硌的後頸生疼,可最痛的卻是……”
她頓了頓,轉而撫上對方肩頭金線繡的並蒂蓮:“幸好這世間還有圓滿。”
當晨光染紅窗欞時,梳頭嬤嬤捧著檀木梳正要開口,卻被姜雪截住話頭。
她解下腰間雙魚佩壓進妝奩底層,這是當年拂冬從火場揹她出來時遺落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