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晏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頭很沉,像是被人灌了鉛,剛有動作就覺得頭暈惡心,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貼上了自己的側臉。
掌心的疤痕實在太過明顯,喬晏倏地睜開眼,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江熠明,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我怎麼…”喬晏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剛被砂紙打磨過,病床被調高,溫熱的水遞到嘴邊,喬晏道了聲謝,勉強抿了一口才問:“我怎麼在醫院裡?”
江熠明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喬晏沒能發現這細小的異常,因為護士推開病房門走進來:“您是輕微腦震蕩和睡眠不足,昏了一個小時睡了半天,可能會覺得頭暈,惡心,乏力,包括不記得是怎麼受傷的,這些都是正常現象,這些天一定要注意休息,快的話一兩天就能緩解。”
喬晏慢慢喝完了紙杯裡的溫水,頭有些昏昏沉沉,他按了按太陽xue,禮堂的記憶一點點回到腦海。
他被謝言推下去了。
推下去之前,謝言提到了江熠明。
好不容易回憶清楚謝言的話後,喬晏整個人一僵,險些把手裡的紙杯捏扁,僵著脖子去看江熠明。
後者一言不發,表情凝重地盯著他,那雙眼睛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像是猛獸盯上了他的獵物。
“江熠明說,想取代你,除非你死。”
這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回到喬晏的腦海,宛如末日宣判般冰冷無情,恐懼迅速蔓延上來,他下意識往後退,後背緊緊貼上了病床。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敲了敲:“警察,來做詢問筆錄。”
門很快被開啟,四個男警察進來把證件一亮,後方跟著往裡探頭探腦的錢銳,好不容易看見喬晏醒了才終於鬆了口氣。
“您現在可以跟我們去做筆錄了吧?”其中兩位警察走到江熠明身邊,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都一整天了。”
江熠明被帶出病房,喬晏臉色煞白地坐在病床上,雙手有些不安地摩挲著。警察看出他的緊張,主動說:“沒事了啊,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們說一下就行。”
受到腦震蕩影響,喬晏的回憶稍微有些混亂,但和警察那邊得到的資訊差不多。
“你說讓助理提前去加了幾層海綿墊,是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會把你推下去嗎?”
喬晏搖搖頭,“只是以防萬一,畢竟他有威亞,我沒有。”
“好的,問題就這些,您好好休息,後續我們會移交檢察院處理。”
“警官,”喬晏叫住準備離開的警察,神情間有短暫幾秒的空白,“可以告訴我他為什麼要推我嗎?”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年輕些的那個率先搖了搖頭,“他一直堅持說是意外,不過在場錄影很清晰,還有你的口供,最起碼能定他故意傷害,不用擔心。”
喬晏應下,不多時,病房門又被推開,錢銳幾乎是閃現到了病床前,連聲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江熠明這個…整整一天不讓其他人進來看你,我真是…”
喬晏的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才輕聲問:“江熠明在這裡守了一天?”
“…你這重點抓的,對啊,除了醫生護士誰都不讓進,整整一天也沒出來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緊張你。”
喬晏低下頭,視線毫無焦點地落在病床上,看不清神色,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混著染發劑變成了紅色,錢銳連忙抽紙給他擦,“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叫醫生過來。”
正要去按傳呼,喬晏忽而握住他的手臂,抬起頭來,嘴唇止不住地抖:“他為什麼要這樣啊?”
不是要換掉他了嗎?
錢銳一僵,一時失語,可還沒等他說什麼,冷如堅冰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出去。”
喬晏的耳鳴幾乎快要蓋過所有聲音,他甚至不知道錢銳是怎麼離開的,等回過神來時,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和江熠明。
因為江熠明在床邊坐下,上身前傾,扣住喬晏的後頸,將他抱進了懷裡。
上半身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從各方面來看,這都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擁抱,甚至能感受到江熠明埋在他肩頸的灼熱呼吸,彷彿燙進了他的心底。
可是喬晏的心卻一點點沉入谷底,越來越涼,讓他的指尖都發麻,僵直,無法做出一點反應。
在他們結婚的兩年裡,在喬晏還充滿期盼的那些日子,這種溫存時刻從未出現過。如今他恨不得把玩膩換人的事情昭告天下,因為一句話差點讓自己命喪黃泉,卻又…
麻木而又絕望的質問響起:“江熠明,你為什麼要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