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許九有點不習慣霍延此刻的表情，他站起身來，“我說完了。可以結束了麼？我不想重溫舊夢，給我演出費也不行，我現在很貴。”
他甚至帶了點玩笑語氣，想把場景從這份莫名起來升起的沉痛裡面拔出來些許。
霍延的情緒卻並未因此有任何一點平複，他看著許九：“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許九又坐了下來。他冷靜半晌，“粉飾太平”四個字揭下來又再貼上去，這次他終於得伸手再次撕下，並且扔個徹底。他審視霍延半晌，好像在分辨能從他的表情裡讀出幾分無辜來。
許九：“你知道嗎？剛剛那段話我想跟你說很久了，在很多時刻。我沒有說，因為我怕失去你。分開之後我一度又認為正是因為我沒有說，我才失去了你。我還反思過，在兩個人的事情裡，不能由哪一個人全責。”
霍延靜靜地聽。
許九：“如果我自以為對你好，你卻沒有感知，非得我說了才知道，那是不是說明我也沒有真的對你很好呢？”
霍延下意識回答：“不，你很好。是我……”
許九彎了彎唇角，眼神越發沉靜：“是嗎？所以，如果我做的一切能讓人有感知，這層窗戶紙卻遲遲未被捅破，那我們當中一定有人在裝傻。”
霍延無話可說。
裝傻的從來是他本人。他真的一件都看不到嗎？不是的……只是那時候不懂那份用心的珍貴。
許九道：“霍延，這些天我也在想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你得承認，從前你把這些都當做常態，當做標準遊戲配置。所以你沒有愧疚，你也不在乎。”
霍延眸光沉沉盯著他，看不出情緒。
許九：“當然你也沒有騙我，一開始你就沒有承諾我會付出愛。只是我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可以爭取。你沒有想過要去愛什麼人，所以沒有感知，或者感知了也沒有想過回應，這就是我不成功的必然。”
霍延喉結動了動，拉扯他心髒的小鈎子變成了一把匕首，目標清晰手法利落紮下一刀。
【85】
終於到了此刻，許九心情反而鬆快。
“我期待被愛，從前我覺得期待可恥，害怕落空。現在我覺得那不可恥，我付出愛就渴望得到愛，對方哪怕無法回應同樣的愛，但他能夠感知，才說明他值得被我愛。如果他對被愛這件事表現得冷漠和理所應當，就像缺少這個開關一樣，那他不會愛我，也不會愛任何人。”
如果不是保持著坐姿，霍延幾乎要撐不住，他恍然發現問題比這還要更嚴重一些，這不是對接失誤的戀愛時差導致悲劇，是他在感情上的隨意、自負和漠然終於回來向他討要代價。
說不知道是自欺欺人，問對方怎麼不說也是自欺欺人。
青魚為什麼沒有刺？隨手扔掉的衣服第二天為什麼會被洗淨烘幹？被子為什麼總是溫暖柔軟？臥室為什麼總是幹淨帶著香味？忙碌一天回來為什麼總是有人亮著燈等待？
為什麼呢？
如果答案已經放在眼前，還需要有人再來大聲朗誦一次，才會裝出第一次聽說的樣子嗎？
“對不起……”
他終於說出這三個字，不同從前，每個字都沉得他心裡發顫。
“我相信是真的，”許九，“謝謝你聽我說完這些，我要走了，霍延。再見。”
霍延視線落在瓶中的紅色玫瑰上，沉默地用餘光看到許九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