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有一個粗暴的框架,把不同的人塞進去都合用。於是他用對待“玩伴”這個身份的態度來對待那些具體的人,說錯麼,好像一直都也還好,也沒人反對。直到他發現這件事不再有意思。
現在他看到許九,看到不是那個身份框架,但他悲哀地意識到這個人在準備跟他告別。他們之間存在著難以彌合的時差。
霍延進了棚,找了個空的瓶子把玫瑰插進去,故作輕松跟許九打招呼:“下午好,親愛的。”
許九剛結束拍攝,有點慵懶地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他的神情放鬆又有些倦怠:“下午好。”
霍延知道答案卻還是要問:“你為什麼不叫我親愛的?”
許九:“因為我不想。因為你不是。”
【83】
許九給他指了一張椅子,霍延在椅子上坐下。如果有第三人在場,這場景會看起來更像審判。
霍延對他一笑:“來吧,今天要說你是怎麼騙我感情的。”
許九看了他一會兒,霍延捕捉到那個眼神有些哀傷,然後許九就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我沒有騙到你的感情。”
霍延臉上偽裝的笑慢慢淡下去。當我們目睹他人哀悼失去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鄭重起來。霍延心上一沉,他感覺到了許九剛剛轉瞬即逝的哀傷是一種悼念。
許九輕輕開口:“讓我想想,霍延,你喜歡過我嗎?”
霍延滿臉不知從何說起。
於是許九輕輕放過。他知道答案,一直都知道。
原本是有很多話想要說的,因為自己藏了太久,也無人可傾訴。到了今天,終於有個機會讓他說出口,他發現他不想得到什麼,這不是法庭控訴指向審判和賠償,他只是想說出來。或許是說給霍延,或許是給他自己過去那段人生的註解。
該從哪件事開始已經捋不清了,因為一切都是如此瑣碎,瑣碎得如同生活本身。
就好像我不吃夜宵,只是為了陪你,也不拒絕你喂過來的所有食物。
就好像我不喜歡你聯系別人,但為了不被你看出這份獨佔欲,我會假裝不在乎。
就好像跟你說過不要亂扔的衣服,你忘記了我就自己撿起來,怕提醒太多次讓你討厭我。
就好像我不喜歡打掃,但總想營造一個幹淨溫馨的地方,希望你想起來的時候覺得那是家。
我在乎你的生日,也希望你在乎我的生日。
我會自作多情會把青魚的刺挑出去,希望你發現,但是你沒有。
“我以為這樣會讓你比較喜歡我,”許九說完了,他給自己做了一個小的總結,“不過這是我單方面的預期,開始得就很不合時宜,你不知道也沒關系。”
霍延猜到會有一些未曾預料,一句句砸得他心髒越發沉重,他甚至有些無措:“不,我知道,我後來知道了。我以前不知道青魚有刺。”
【84】
周圍越來越安靜。
他們從未有過這樣的對話,都不藏著,都不裝傻,好像他說的霍延都能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