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平擔憂道:“可你就不怕王爺真的會染上天花?”
顧憫垂眸陷入一陣回憶,過了一會兒,將原因娓娓道來:“我幼時也曾得過天花,義父照顧我時也不幸染上,後來多虧一個雲遊的方士路過閩陽救了我們。天花這種病,只要得過一次,便終身不會再得,所以不用擔心義父會被傳染。還有,這件事你不好出面,北鎮撫司的人都認識你,讓蒼隼去做。咱們埋在京中的這些暗棋,也該啟用了。”
江水平鄭重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顧憫表情凝重地看著他,肅然道:“切記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不能失誤。郭九塵多疑,這次若是不能把義父成功救出來,恐怕就連我都會被他懷疑,到時候就是滿盤皆輸。”
沈映回到永樂宮,換了身衣服後,為表孝道回來後得先去壽安宮給劉太後請安。
去的時候,劉太後剛禮完佛,壽安宮裡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兒。
沈映站在外面等候太後從佛堂裡出來,隔著珠簾往那供奉著觀世音菩薩的佛龕上掃了眼,那觀音玉像乃是整塊白玉雕刻,雕工精細,渾然天成,只是那觀世音的面目,被嫋嫋香煙所擋,看不真切。
沈映是個唯物主義者,向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但這劉太後,看似慈眉善目,其實心狠手辣,佛口蛇心,她整天求神拜佛跟菩薩求的又是什麼?
難不成菩薩還會善惡不分,庇佑一個作惡之人?
沈映無聲冷笑,劉太後拜佛,恐怕也不是真的信佛,要不然怎麼會不知道佛教中有因果輪回之說,她今世所作的惡,來世都會報應在她身上?
所以可能只是壞事做多了,給自己求個心安罷了。
太後從佛堂裡走出來,沈映忙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行禮道:“請太後鳳體金安。”
劉太後對他和善一笑,示意沈映坐下,“讓皇帝久等了。此次春獵,收獲如何?”
沈映笑道:“回稟太後,這是兒臣登基後第一次舉行春獵,場面恢弘,氣勢盛大,一眾兒郎們奮勇當先,敢拼敢搏,一來揚了我大應天威,二來也讓朕看到了我朝英才輩出,甚感欣慰。”
劉太後在婢女的攙扶下坐在沈映旁邊,點了點頭,道:“皇上有愛才之心,哀家理解。不過,”劉太後話音一頓,轉頭看向沈映,“皇上出門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應當恪守禮法,謹言慎行才是,怎好當著這麼多大臣官眷的面行事如此不羈?豈不是損傷了皇家顏面?”
沈映一聽便知道劉太後指的是哪件事,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眼裡的光冷了下來。
太後雖然因病沒有去春獵,可她的耳目卻遍佈整個京城,到處都有她安插的眼線,瞧,他這才回宮不到一個時辰,就有耳報神過來壽安宮嚼舌根了。
好在他早有準備了說辭。
雖然昨晚顧憫喝了那碗鹿血酒後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卻也誤打誤撞正好給了他一個除去馮太妃的機會,畢竟如果不是顧憫以身試藥,他又怎麼“意外”地發現鹿血酒裡被下了藥呢?
既然馮太妃不仁,那也別怪他這個皇帝不義了。
沈映撩起衣擺起身,走到劉太後面前,行禮告罪:“太後教訓的是,昨晚發生的事,的確是朕失了分寸,但此事別有隱情,並不是其他人所想的那樣。”
劉太後挑了下畫得十分精緻的細眉:“哦?怎麼說?”
沈映在宮殿裡掃了眼,咳嗽了一聲,沉吟道:“其他人都出去,朕與太後有要事相商。”
劉太後的近身侍婢看了眼劉太後的眼色,等到劉太後點了下頭後,便招呼所有太監宮女都離開殿內。
等到殿裡只剩了皇帝和太後兩人,沈映重新坐下,轉過身子朝著太後道:“太後可知,這次春獵,馮太妃也一起去了?”
“哀家自然知道,岐王尚且年幼,馮太妃跟隨過去照料他,”劉太後奇怪地問,“難道有哪裡不妥嗎?”
沈映扯了扯唇,臉上浮現出譏諷,“這不妥之處就在於,馮太妃這次還帶了個侄女兒隨行,此女名喚馮芷雲,乃是工部侍郎馮保機之女,那馮氏昨晚奉馮太妃的令,送一碗鹿血酒給朕服用,朕有事耽擱了沒顧得上喝,最後被顧少君喝了,結果太後您猜怎麼著?”
劉太後眉頭蹙起:“怎麼著?”
沈映抬起下巴,面露不忿之色,“她們知道太後您要給朕立後選妃,便心生毒計,在那鹿血酒裡下了催情藥,是想讓朕喝了後臨幸馮氏,馮氏便可順利進宮為妃,馮太妃用心如此險惡,簡直可惡!還好有顧少君替朕擋了這一劫,朕才不至於中了她們的圈套!”
劉太後聽完眼神一凝,“竟有此事?”
沈映點頭道:“有禦醫可作證,太後若是不信,可喚禦醫前來一問便知。”
劉太後端坐著沉思片刻,道:“不用了,此事哀家心裡已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