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本來也不喜杜成美為人齷齪不堪,之前答應網開一面,不過也是看在杜謙仁對她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既然現在紙已經包不住火,自然也不想再插手此事,所以杜謙仁求見她的時候,她幹脆稱病避而不見。
杜謙仁被壽安宮拒之門外,這才意識到,他那兒子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他杜謙仁官做的有多大,在官場上如何呼風喚雨,本質上,也不過就是皇權下的一顆墊腳石,一旦沒了用處,隨時都可以被舍棄。
錦衣衛的手段哪是杜成美那種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能受得了的,不到半日,他就將自己所犯的罪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個幹淨。
安郡王和顧憫拿著杜成美的口供進宮呈報給皇帝過目,沈映立即下旨處置了所有涉案官員,取消了所有靠作弊透過會試的考生的成績,革去功名,永不錄用,另外在落榜考生中擇優補錄,來平息眾考生的怒火。
同時又頒旨,安郡王和錦衣衛指揮僉事顧憫辦案有功,安郡王加贈食祿兩千石,顧憫升任錦衣衛指揮同知!
兩道旨意一下,京中所有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涉案官員罪有應得,科考計程車子們得到了滿意的交代,不再聚眾鬧事,對朝廷的公正法紀也重拾了信心。
一些攀附杜謙仁的官員權貴,看到杜成美下獄則背地裡唏噓不已,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哪怕杜謙仁貴為首輔,把持朝政十數載,他兒子犯了罪,該發配充軍還是得發配充軍,還連累了自己被言官彈劾教子不嚴,恐怕首輔地位也要不保。
另有一些人則是對皇帝頒的那道嘉獎功臣的旨意頗有感慨,安郡王也就罷了,賞賜的也只不過是錢財,可那顧憫,被皇帝封為錦衣衛指揮僉事還不到一月,就又升了從三品錦衣衛指揮同知,這升官的速度,別人拍馬都趕不上!
有嫉妒顧憫的人酸道,到底是皇帝的枕邊人,這枕頭風一吹啊,皇帝還不對他百依百順,要什麼給什麼,可不就平步青雲了。
杜成美被發配充軍那天,杜謙仁向沈映遞交了辭去首輔之職的奏本,沈映拿上奏本,裝模作樣地去了壽安宮詢問太後的意見。
太後看完杜謙仁的奏本後,沒說什麼,只說讓皇帝自己看著辦就好。
皇帝離開壽安宮沒多久,郭九塵進宮來給太後請安,還帶了只鸚鵡送給太後解悶逗樂。
那是隻毛色純白的玄鳳,太後命人把鸚鵡掛在廊簷下,拿了吃食逗著玩。
太後興致盎然地問郭九塵:“這鸚鵡會說話嗎?”
郭九塵笑呵呵道:“回太後,這個品種的鸚鵡並不會說話,只是叫聲好聽些。您要是喜歡會說話的鸚鵡,老奴去給您尋了再送過來。”
太後擺手道:“不用,哀家就喜歡不會說話的,這畜生要是學會了說人話,那豈不連畜生的嘴都不可靠了。”
“太後所言甚是。”郭九塵點了點頭。
太後喂完鳥,拍了拍手,語氣隨意地道:“杜謙仁是保不住了,內閣得要有位新首輔坐鎮。”
郭九塵試探地問:“太後心中可有屬意的人選?”
“首輔這個位置,不論是誰來坐,只要是忠心哀家的就好。”太後抬手讓宮女給她重新戴上護甲,瞟了眼郭九塵,冷哼道,“這事你來辦,選好了人,等到皇帝讓大臣們舉薦的時候推上去。皇帝以為倒了一個杜謙仁,這內閣就是順著他的了,天真,哀家會讓他知道,大應朝究竟是誰做主。”
郭九塵笑了笑,“說起來,皇上最近的舉動的確有些太過活躍。損失一個杜謙仁並沒什麼可惜的,但經過這次科舉舞弊案,朝中一些本來態度中立的大臣,已經隱隱有倒向皇上的趨勢,幾位新科進士與皇上的關系也頗為密切,老奴擔心,長期下去,恐怕會威脅到太後您的地位。”
太後進屋坐了下來,“就憑他們?皇帝如今年歲見長,性子難免叛逆些,但離翅膀硬還遠著呢,若是身邊沒有人幫他,他能成什麼氣候?對了,你說這次科舉舞弊案,是安郡王和顧憫幫皇帝破的?那安郡王何時那麼有能耐了?”
郭九塵道:“據說是安郡王在城外隨後救了個人,結果那人正好是陳子榮的書童,可能也是天意。”
“天意?”太後不屑地冷笑了聲,“哀家向來不信命,恐怕,是背後另有其人在幫他們。”
郭九塵忙道:“太後英明,老奴回去就讓人細查!”
太後轉了轉手裡的佛珠手串,冷冷地說:“還有那顧憫,他在皇帝身邊,倒也算盡心盡力,這才幾日功夫就破格提拔成從三品了,你說他會不會已經轉而投靠了皇帝?”
郭九塵眼珠兒轉了轉,“其實這次科舉舞弊案破,顧憫也沒出多大力,皇上之所以會升他為錦衣衛指揮同知,想必……還是對顧憫的格外偏愛罷了。”
太後搖了搖頭道:“自古在皇家,‘偏愛’兩個字,隨時就能成為一把殺頭的刀,你不知道這背後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巴不得你從高位上掉下來,好狠狠踩你一腳。皇帝寵他,也是害他。”
郭九塵贊嘆道:“還是太後看事情看得透徹。”
太後眸中閃過一道寒光,道:“不過讓皇帝總寵著一個顧憫也不是辦法,也該到了給皇帝立後選妃的時候,綿延子嗣才是要緊事,只要有皇子在手,皇帝聽不聽話又有什麼幹系呢?”
郭九塵想了想道:“太後,過幾日就是皇家春獵的日子,不如到時候邀請京中各世家適齡的名門閨秀一同前往,讓皇上相一相?”
太後考慮了會兒,贊同地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就照你說的做吧。”
皇家春獵每年在三月底舉行,為期三日,屆時由皇帝率王公大臣們前去皇家獵苑舉行射獵活動,以此來彰顯大應朝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