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哥哥自己的選擇，願意做交換的選擇。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兩個人為了在一起而做的努力，為什麼你要說對不起呢？”
陶思鬱攀纏住周松喬的脖子，埋在他肩頭，小聲地哭泣起來：“我討厭...我討厭讓別人為了我做選擇。”
“那現在再做最後一個選擇吧。這次是為了哥哥。結婚吧。好嗎？”周松喬摩挲著陶思鬱的無名指，丈量估測他的骨頭。
“可是...可是。”陶思鬱把淚吞下去。即便是沒有了他的大伯的阻礙，爺爺也默許，可他的舅舅也不會同意，讓他原諒自己已經耗盡了莫大的勇氣，陶思鬱已經沒有多餘的勇氣再來面對其他了。
陶思鬱說：“我做不到的。”
“你只需要接受。其他事哥哥會去站到你前面。”
“好嗎？你願意嗎。你願意和哥哥結婚嗎？”
“你已經鼓起原諒自己的勇氣了，就不能再鼓起接受哥哥的勇氣嗎？”
長久的細碎哽咽過後，陶思鬱用力把淚眼眶按兩下，感受他的手指在哥哥手裡被摩挲。他問：“那我們結婚了，住在哪裡呢？還住在這裡嗎？”
“你想住在哪裡呢？”
“我們離開這裡吧。”陶思鬱在黑暗裡說：“去一個別的城市，不要離這裡太遠的，也不要這裡太近的，最好是空氣好一點的，有海的地方，買一個有花園的房子，要二樓的，要門前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要離醫院近一點的。”
“好。”周松喬低下頭，在陶思鬱的眼皮上親了親。陶思鬱舉起手，在黑暗裡又說：“還要買戒指，買對戒，要刻名字的 。”
“好。”周松喬抓住他的手，以一種要把他揉進骨子裡的擁抱把他整個人藏在懷裡。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空調風輕輕地吹，月亮隱在烏雲裡，房間全部暗下來了。陶思鬱聽到，來自身後人平穩的呼吸，和他自己靜靜的安詳的心跳。
陶思鬱和周松喬在三天後從玉京這座城市離開，去往外國結婚，以及徹底向陶思鬱的舅舅和賀語書出櫃。
在去前，他們有四件事要辦。
第一件，陶思鬱和哥哥回家吃飯。陶思鬱依舊穿著長袖遮住手臂，他的爺爺和大伯將他瞞起來，現在他知道了，也沒有打算讓他們知道他已經知道那些事了。
飯桌上很多陶思鬱喜歡吃的菜，他的爺爺問他在國外過得怎麼樣，他的大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沒有人問他他和他哥哥的事。
這也確實只是一個一家人很簡單普通尋常的飯。他們沒有告訴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打算。但吃到一半，陶思鬱放下筷子，向他的爺爺和他的大伯很甜很坦然地笑了一下，說：“我和哥哥要結婚了。”
他說的是要這種已經完全決定好只差去做的字眼。飯桌上寂靜一刻，放下去的筷子和盤子敲出脆聲，沒放下去的筷子凝在半空。
似乎是料到了，從他回來就料到這是斬不斷的絲線和不可能有別的後果的後果。
也可能是接受了，從當年他的哥哥作出退步，不顧一切替他先把他原本該面對的抗下。因此他們接受了，不動聲色地接受了，只差一個合適的契機，尊重陶思鬱地由陶思鬱願意將它挑出來。
周海延沒有說話，他只是看了周松喬一眼，然後拍了拍周松喬的肩膀，喊他出去了。
飯桌上只剩陶思鬱和他的爺爺，陶思鬱並不害怕，他的哥哥給了他很多勇氣，他甜甜地叫了一聲爺爺，周修能嘆了一口氣，握住他的手，問他：“你不會後悔嗎？”
為什麼會後悔呢？陶思鬱想，有什麼可後悔的呢？是哥哥後悔過嗎。陶思鬱問：“後悔什麼呢？”
“後悔你以後再大一點，覺得這是不被接受和認可的。後悔周圍的指點太多，你決定太草率。後悔你想去過正常的人生，想娶妻生子，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而你的哥哥沒辦法做到。你還太小了，人生的經歷太順了，你真的想好了嗎？”
第二件事，陶思鬱和哥哥去山裡看爸爸。陶思鬱跟他的爸爸說他要和哥哥結婚了，周致的反應很平淡。也早就料到了，從陶思鬱十八歲來找他的那一日，就如同俯瞰眾生望見一切因果的神佛一樣料到了。
他什麼也沒說，陶思鬱抱了他一下。然後像婚禮上拜天地拜父母那樣跪在地上，和他的哥哥一起朝他磕了一個頭。
第三件事，陶思鬱和哥哥去看外公外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的媽媽長什麼樣，他們把所有她的照片都銷毀了，不願意給自己留下一個活在回憶裡的念想，也不願給陶思鬱留下一個。
而時間太久遠太久遠，他的哥哥也無法向他描述出他小時候見過的陶思鬱的媽媽。他向他們鞠躬，依舊是像婚禮上拜天地拜父母那樣，站得筆直虔誠恭敬。腰長久地向陶思鬱的親人彎下來。陶思鬱跪在墓碑前，輕輕地說：“我和哥哥要結婚了。”
第四件事，陶思鬱和哥哥去看小和和裴訣。
周松喬告訴他，在很久之前，小和就去世了，後來，裴訣也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