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燙,溫度剛剛好,陶思鬱也有一點口渴,接過來很快喝完。
他躺在哥哥懷裡玩遊戲,把他菜園子裡所有的菜收完再種下新的菜後,陶思鬱感覺很困。
他揉了兩下眼睛,把手機關上,努力睜開一點眼皮牽住周松喬的手:“我有點困。”
“是嗎?”周松喬拍著他的背說:“那睡覺吧。”
這一覺,陶思鬱睡了很長時間。
晚上將近七點,陶思鬱被爺爺喊他吃飯的敲門聲叫醒。
屋裡很黑,沒有開燈,陶思鬱在黑暗中下意識往旁邊摸了一把。很涼,沒有摸到周松喬。
陶思鬱遲鈍地反應了兩秒,開啟燈,同樣沒有看到哥哥脫下來的西裝。他隨便套上一件衣服下床,光著腳在各個房間裡找來找去,不斷地叫哥哥。
周修能在飯桌上敲桌子:“不是跟你說了嗎?哥哥今天要去跟人家見面。”
陶思鬱定在原地,頭低下來,在牆角的一片陰影下死咬嘴唇:“什麼時候走的?”
周修能如實告訴他:“你喝完湯沒一會兒就走了。”
陶思鬱深吸了一口氣,握著掐到肉裡的指甲,走進廚房,在垃圾桶前蹲下。
他翻了幾下,在一個塑膠袋間,看到了一片被剪開的板裝藥片。陶思鬱在網上搜,搜到這是一種含有安眠成分的藥物。
陶思鬱手腕上的傷又開始作痛,他把創可貼撕掉,在水池前不斷清洗上面的血,剛剛癒合到一起的傷口又被他暴力拉扯開。陶思鬱用那片邊緣鋒利的錫紙藥板比劃,將原本那道淺淺的傷口像手指挖進去撕扯皮肉一樣狠狠劃開。
血在一瞬間內湧出來很多,止不住地流到光潔的大理石池面上。陶思鬱開啟手機,拍照給周松喬。又覺得不夠,不夠讓周松喬愧疚,不夠讓他後悔。於是走出浴室,拆開廚房裡阿姨買回來做果盤的五盒獼猴桃,蹲在角落裡吃,看著一滴一滴的血把他的腳染紅。
他把五盒都吃完,在耳朵裡逐漸湧上來的密密麻麻像心電圖一樣的耳鳴聲中意識到,過敏不會讓他死掉,只會讓他想起是哥哥沒有在他想要吃獼猴桃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沒有在他需要他的時候留在他身邊。
陶思鬱站起來,淌著手腕上不斷往下流的血,光腳走到客廳沒開燈的一面牆前,問爺爺:“哥哥去哪裡見面了?”
周修能的角度看不到孫子整個人,只能看到他臉色有點白的,一遍一遍問他回答過了的問題。
在周修能放下筷子,最後一次跟陶思鬱重複周松喬去哪裡見面了以後,陶思鬱聲音很輕地說:“我要去找哥哥。”
他開門,下樓,眼睛已經徹底被過敏症狀所佔據,視野全部變成黑白電視的雪花噪點,也像神經上有千萬只小蟲在爬。
陶思鬱下得很急,從樓梯上摔了一跤,不知道摔到哪裡,他摸到手邊有很多濕潤溫熱的液體。陶思鬱扶著牆站起來,又走得很慢地一節一節下樓梯。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爺爺沒有追上他。他感受到有涼涼的東西降落在他臉上。
又下雪了。陶思鬱只穿了一件薄睡衣,他覺得很冷,想快點找到哥哥一起回家。又覺得他大概是走出小區了,因為他的腳踩到了屬於馬路的柏油顆粒,又感受到有很多束遠近不同的光折射在他身上,然後四周的聲音高高低低起伏,不斷穿梭在他左右。
他回頭。在聽覺最後消失前,陶思鬱聽到了一陣急促尖利的喇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