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看他,也像看金身聖潔的佛像。也只有他才能引渡他。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段關系。”
大殿之上,見慣紅塵往事。姻緣二字,旁人多是執迷不悟看不清,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
周致溫聲問他:“是什麼人?你想處理什麼?”
“爸爸也認識。”
“我也認識?什麼人?”
陶思鬱動了動嘴唇,和爸爸對視:“是哥哥,爸爸的侄子。”
屋子靜謐半晌。
周致倒茶的手沒有停下,也沒有抬眼看陶思鬱,語氣很淡地開口:“我說今天怎麼自己來了,原來是這樣。”
陶思鬱觀察他:“爸爸不生氣嗎?我以為爸爸會指著鼻子罵我,說我不是東西。”
“為什麼要罵你?”
“那可是哥哥。”
“正因為是哥哥,你才會喜歡上他,不是嗎?”
周致淡聲道:“無論如何他都會永遠愛你,永遠在你身後,無論你愛不愛他,無論你的愛是難堪還是光鮮,他都不會糟蹋你的感情。你總會喜歡上一個人,把你所有的感情都給他,真正善良的人很難遇到,哥哥是安全的人,那你不過是想要接住你所有感情的人是這樣一個令你感到安全的人,你犯了什麼錯呢?”
——當然。他是你的哥哥,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他都會永遠愛你的。
——無論你愛不愛他,無論你的愛是難堪還是光鮮,他都不會糟蹋你的感情。那你不過是想要接住你所有感情的人是這樣一個令你感到安全的人。
是啊。他不過是想要接住他所有感情的人是這樣一個令他感到安全的人。即使是打碎盤子潑翻牛奶弄丟一筆巨額的存款說天大的謊言,也會得到一句無足輕重的沒關系。
陶思鬱想起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問過周松喬哥哥是什麼。
周松喬的回答是:哥哥是你最可以依靠的人。
是的。最。只有他。任何人都不靠譜。那他不過是想要永遠依靠的都是這樣一個人,知道哪怕是他從十八層高的樓跳下去,他也會永永遠遠接住他,他犯了什麼錯呢?
“我知道了。”陶思鬱說:“那我可以和哥哥在一起嗎?舅舅早就告訴過我,我是爸爸收養的小孩兒,我和哥哥是沒有倫理關系的,只有愛人才能永遠在一起,那我和哥哥可以談戀愛,結婚,做世界上任何一對愛人該做的事嗎?”
如果有倫理關系還好,陶思鬱需要承受的只有倫理血脈的譴責,可偏偏沒有倫理與血脈,可偏偏他是被他們抱養的。
他所有愛與美好幸福的人生都是承蒙他爸爸的恩賜,現在他居然還對他唯一的侄子抱有這樣的念想,他和白眼狼、農夫的蛇有什麼區別。
陶思鬱看著周致,只有得到他爸爸的允肯,陶思鬱才能真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決定去做一些事。
杯子被續滿,溫熱的茶從杯口溢位來,快速擴散到整張桌子。
周致擦幹淨,目光在陶思鬱臉上緩慢地停留了幾秒。
要到講禪時間了,周致從蒲團上起身:“你從小不在我身上長大,我沒有對你盡到父親的責任,也自然沒有對你人生指手畫腳的權利。我在山裡久了,沒有身份和俗欲再去在乎山外的人了。就當我與世隔絕。都是命中註定。你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吧。爸爸會保佑你的。”
陶思鬱望著他出門的背影,依舊在問:“就算是爸爸的侄子也沒關系嗎?”
周致回頭看他,迎著太陽下山,面色被淡淡籠罩上一層佛像般聖潔的金光:“能永遠愛你的人,你怎麼就一定知道爸爸不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