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喬很奇怪地看他:“為什麼要有?這是哥哥的婚房,給你弄這些幹什麼?”
陶思鬱懵了一下:“哥哥的婚房?”
他呆呆地問:“哥哥要結婚了嗎?”
周松喬說:“現在不結,以後總會結的。”
陶思鬱往後看一眼:“可這跟我這些傢俱有什麼關系?”
周松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用一貫不會外露情緒的平淡語氣反問陶思鬱:“什麼有什麼關系?難道哥哥結婚了你還要和哥哥住在一起嗎?”
陶思鬱想問不能嗎。但他在這時望著周松喬那張如一切塵埃落定以後,很靜,很靜的臉,那是一種象徵人和人分離前的分解和剝離。
原來他搬出去是沒有打算帶上他的。陶思鬱在這時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急迫地問:“哥哥結婚了,那我怎麼辦?”
周松喬反問他:“什麼你怎麼辦?這種話還要問出來?你多大了?哥哥以後結婚了還要和哥哥住在一起,這像什麼話?”
陶思鬱搖頭:“可我從小到大都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沒有哥哥,我去哪?”
周松喬看著他。房間外咣當咣當的傢俱和地板磕碰在一起的響動悄然遠去,周松喬的聲音被經過刻字機刻出來那樣鮮明:“不要跟哥哥說這種話,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兄弟會永遠在一起的,哥哥只是自己組建一個家而已,難道沒有哥哥你就活不了嗎?”
失眠了。翻來覆去,陶思鬱到淩晨四點也沒有睡著。
哥哥很快會搬出去。這次沒有陶思鬱。
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因為陶思鬱晚上怕黑不敢睡就養成了陶思鬱一動就下意識開燈的習慣,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因為陶思鬱隨口一句想吃很受歡迎的小吃就提前幾天記好時間排隊去買。
他這次沒有把陶思鬱帶在身邊和放進未來裡的規劃。淩晨四點,陶思鬱感受到一種下雨前的潮濕,像一塊兒擠不出水的濕毛巾,沉甸甸地捂在他的心口上。
在課堂上,陶思鬱被許勝嘉叫醒。
他嚇了一跳,陶思鬱那雙好看的杏仁眼又腫又疲憊,下面掛著暗淡的黑眼圈。許勝嘉問:“你眼睛怎麼變成這樣?”
陶思鬱從雙臂間抬起臉,用手機照一下:“是我昨天晚上沒有睡覺。”
“今天還要上課,你為什麼不睡覺?”
陶思鬱沮喪地把下巴放在手臂上,說:“因為我感到很難過。”
“你難過什麼?”
“我哥哥要從家裡搬出去住了,他說他要自己組建一個家。沒有我。”
許勝嘉說:“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哪裡正常啊?他自己組建一個家,我怎麼辦?”
“這當然正常啊。”
許勝嘉在大多時都理解不了陶思鬱那股橫沖直撞的倔強思維,他說:“不管是兄弟姐妹還是爸媽,人長大以後就是要從一個大家庭裡和親人分離出來的啊,這是早晚的事。你只是你哥哥的弟弟而已,他不自己組建一個家,難道要和你組建一個家嗎?沒有親人是會一輩子一直在一起的。”
“這很奇怪。”陶思鬱說:“一輩子不就是從小到大嗎?人從小到大都和自己最親的人在一起,為什麼到結婚那裡了就不能繼續在一起?”
這個問題問得好,許勝嘉思考了一下,發現他也找不出精準的答案,只能用現實的邏輯回答他:“大家都是這樣的,每一個年齡段做該做的事,每一個年齡段和一些該分開的人分開,到最後一直在一起分不開的只有是自己身邊的愛人。”
“怎麼是隻有愛人啊。”陶思鬱不滿地說:“哥哥二十四歲的人生四分之三都在我身上,剩下那四分之一,只是因為我比他晚出生。如果這樣都抵不過一個突然冒出來和他結婚的陌生人,那對我很不公平。”
許勝嘉不想再跟陶思鬱說話了,他在這時發現,沒有人來對他做那些教育,告訴他在童年中能帶來安撫感和安全感的東西長大以後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依賴。就像在人的‘阿貝貝’戀物情結裡,沒有人因為他在長大以後依舊對小時候那條使用了很久的小毛毯“摸一摸”、“抱一抱”、“聞一聞”的病態表現,就強行拿走或引導他松開那條最喜歡的小毛毯。
許勝嘉開始認真聽課,不再試圖和陶思鬱對牛彈琴。
而陶思鬱也開始在網上查,兄弟可以永遠在一起嗎?哥哥結婚了弟弟還能和哥哥住在一起嗎?弟弟怎樣才能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隔著一條網線,沒人懂陶思鬱。
幾分鐘,陶思鬱放下手機,翻到先前的交談,問許勝嘉:“人和人是隻有成為愛人這一個辦法才能永遠在一起嗎?”
“是吧。”父母會變老,兄弟姐妹會分開,孩子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家,再親的親人都難逃一別。許勝嘉結合實際,最後得出結論:“是的,只有這一個辦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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