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谷8)
入目是一片濃鬱的月光,親近地、乳燕歸巢一般撲入她灼燙的軀體。下意識快活地舒了口氣,魏離在舌尖觸及清涼丹體的瞬間陡然僵了面色。
‘該死’
她知道這幻境是什麼了
並不被自己操控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沉下去,粘膩的觸感在記憶撕裂自我保護的模糊雲霧後咆哮著成為新的夢魘。
“嗚...”
懷中因失去內丹而昏沉的軀體輕聲嗚嚥著,喉管裡擠出的氣音帶著血泡破碎的輕響,魏離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堪稱慌忙地收緊,託扶著妹妹無力的後頸。
血腥味混著草本的殘香湧進鼻腔,那剛剛還規整別著香草的衣襟因她的撕扯病弱地敞開,正隨短促起伏的胸膛輕顫著,一點點浸沒於血液的顏色。
‘假的、這是幻境、幻境、你要冷靜魏離、你要冷靜、你要保護好她、你獨立出來就是為了保護好她..’
在無人可知的虛空中神經質地碎碎念著,她望著那張蒼白的信賴著自己的面孔、望著那被同源血液浸透的屬於自己的指紋,在爪尖持續深入的某一刻突兀地自嘲地笑起來
‘我沒有保護好她’
指甲與骨骼碰撞的震動沿著指骨躥上小臂,激的肩頭靈契爆開利齒噬咬似的痛楚。親人因痛楚而弓起的腰背撞進肘彎,魏離感受到耳邊紊亂的冰冷的呼吸,只覺得自己的心也絞成了梅雨夜再無法幹透的棉絮。
滑膩的觸感從四面八方裹上來,她被困在曾經的軀體內,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原來人體內部的聲音可以如此喧鬧,筋膜撕裂的“滋滋”聲混著血泡翻湧的“咕嘟”聲,比太陽中心永恆不息爆開的火焰更摧折神經。
濕漉漉的震顫順著掌紋爬進心室,如同暴雨中錯誤找尋依靠的雛鳥,拋卻生死地依偎著僅存的暖意。
尚且鮮活的、躍動的髒器隨剝離的魂絲一同為兩枚受她操控的內丹包裹,交替著為那無人批捕的罪囚供給起生命與力量。
懷中的軀體變得很輕,像是幼時一起玩耍時輕盈飄遠的蒲公英,只餘染血的黑發安靜地垂在弒親者的臂彎,糾纏著那被死寂月光鍍出的嶄新銀發。
跪坐的軀體一寸一寸折下去,現今的靈魂與往昔的軀殼在那震透耳膜的寂靜裡將自己埋進半身再無法回抱的懷中,妄圖暖回那被自己親手奪去的體溫。
‘正相反,傷害她的,一直是我啊’
扭曲空間的金焰在某一刻終於騰起,淹沒幼獸無法剋制的破碎悲鳴
懷中蜷縮的軀體還戰慄著,冷的像塊生硬的鐵。小舞緊緊抱著她,下巴抵住江影被冷汗浸濕的額角,一下下拍著她的脊背。
“不怕不怕”
精神力織就的網溫柔包裹著對方破碎的情緒,卻仍能感受到懷中人在幻境餘威中痙攣的肌肉。
她將尾音鞣作羽毛似的輕柔:“大家都在呢”
不成音節的細碎嗚咽隨耐心的穩定的安撫一點點弱下去,小舞維持著精神力對江影情緒的牽引,用自己的體溫融化對方自內而外散出的寒意
“沒事的..”
絨絨的額發掃過下頜,小舞順著領口緊捉的力道低下頭,看見一隻淚盈了滿眶還堅持繃著臉盯著自己的江影。
“呀,哭啦”
看得出對方試圖忍住眼淚的意圖,小兔子溫柔地撫去家人眼下溢位的水痕,也不問什麼,只笑吟吟地打起趣來:“咱們阿影堂堂月之子居然也被幻境嚇到了?”
狼崽子坐起來,拿手背按了按眼睛,張了張口還是沒成功說出什麼,又緊咬起牙閉上眼。
“她認不出我..我救不了、我救不了...”
殘缺的語句融進忽然地捉住救命浮木一般的擁抱,壓抑的哽咽在近乎疼痛的擁抱裡漸漸掩去,又在某一刻淹沒於另一片驟然騰起的金焰。
她撞進那片悲愴的火光
被半身無意識召來的靈魂因這酷似鍛刀爐內部的環境幻痛地蜷了蜷手指,憑著似乎被需要的意志向前邁進,卻聽見親人兇狠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