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心知他在介意什麼,無非是剛才田欣問他有無忌口時,她明明記得他不吃羊肉卻故意沒吭聲,現在又因為怕邵啟冬誤會招待不周,忙不疊將此作為合理的藉口說出來。可她不打算慣著他了,甚至——她或許可以做的再過分一點。
“蛋餃煮好了,嘗嘗味道怎麼樣……”孟臾站起身,用漏勺挑挑揀揀地把鍋子裡其他東西刮到一邊,先舀起兩個放在邵啟冬碗裡,又分給田欣兩個。
剩下的兩個留給自己吃,看都沒看身畔那人一眼。
金黃色的蛋皮包裹著粉嫩多汁的肉餡兒,是她下午請教後廚的師傅,親手準備的。熱湯鍋子裡滾一會兒,鮮得眉毛掉下來。
“嗯,好吃。”邵啟冬咬了一口,邊咀嚼邊不住輕輕點著頭回味,他的視線掃過孟臾,由衷誇獎的話卻是對著一直沉默的謝鶴逸說的,“……謝總可能不知道,小月學什麼東西上手都很快,扇莊的老師傅們就沒有不喜歡她的,每次提起來都贊不絕口。林奶奶那個秘製小蔥餅,她看一次就能學個八九不離十。”
“是是是,我作證。孟孟每次做,連盤子都不用洗,因為會被我表哥一掃而光。”田欣舉手積極捧場。
邵啟冬十分大度地笑起來,裝作很在意的樣子,“你少埋汰我,這還有外人在呢,我不要面子啊?再說了,那是因為你每次都要分一半,剩下的我哪夠吃啊。”
“怎麼還怪到我頭上來啦?”田欣嚎叫著,“孟孟你看他啊……”
孟臾反倒開始不好意思起來,顯然邵啟冬是想告訴謝鶴逸,她在這裡過得很好,工作順利,生活開心,他總是這樣設身處地替別人著想。她連忙說:“那有什麼的,下次我多做點就好了。”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謝鶴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他一句話都不想說。很明顯,她在故意無視他,冷落他,並企圖以此刺激他。
有意無意間,孟臾用餘光瞥他一眼,卻像是被察覺到,謝鶴逸側眸,淡漠地看著她,透明鏡片折射出黑瞳中那一片幽深的清寒,她有些不自在,僵硬地避開他的目光。
“孟孟,把你面前那盤小青菜給我燙幾根吃。”聽到田欣的要求,孟臾從心不在焉中回神,手肘不小心碰到盛酒的杯盞,隨著她的動作掉落地面,啪擦碎成了渣。
“哎呀——”田欣沒料到這場意外,不禁出聲。
“別動別動,我來處理。”邵啟冬連聲強調,起身去取了工具回來,蹲下來仔細把碎片三下五除二打掃幹淨。
謝鶴逸蹙眉站在一旁,低聲問她:“沒傷到吧?”
“沒……”孟臾搖頭,還在可惜那套酒具就此少了個杯子,自責道:“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邵啟冬溫聲安慰她,“不要緊,別往心裡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砸個杯子有什麼大不了的,人沒事就好。”
這頓飯吃得七七八八時,門前的雨水終於敗下陣來,在簷外蒸發掉,夜空如洗。
飯後,邵啟冬熱情邀請謝鶴逸嘗嘗本地産的雲霧茶,“這茶雖不名貴,但還能入口,我看謝總今晚都沒怎麼吃東西,只喝了酒,正好喝點茶消解一下。”
他做事很是周到得體,但越是這樣,謝鶴逸就越覺心煩,他根本不打算繼續留下來,卻聽孟臾替他應承下來,“好啊,我去拿茶葉。”
這是生怕他太過失禮,給她丟份兒呢。
謝鶴逸沒給她這個面子,垂眸道:“茶就不必了,太晚了,我睡眠不好。”
說著,起身頷首告辭。
邵啟冬怔了下,竟然還能笑得滿臉和氣,他客氣附和道:“是,那倒是,這個點兒再喝茶確實會有影響。”
孟臾站在原地,目送謝鶴逸走到門邊,直到他折身回過頭來看自己,冷然問:“愣著做什麼,還不走?”
孟臾心下忿忿不平,大庭廣眾之下,他連點兒面子情都不願給她留。就連田欣好像都注意到他們之間流轉著的奇怪氛圍,邵啟冬卻好似無所覺一般,心平氣和地打圓場提醒她,“小月,想什麼呢?快去送送謝總,那是不是他的傘?”
“……噢。”孟臾帶上門旁那把被主人遺落的傘,抬腳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