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不願意承認,出走的確有一部分是這方面的原因,甚至連這場孤注一擲的豪賭最終結果是什麼,她都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深秋傍晚,一場大雨落下,空氣愈發顯得陰冷。石橋邊的寬葉片植物長得有半人高,站在欄杆旁,一垂手就能觸到葉尖上殘餘的雨水,
遊客行人很少,整座鎮子安靜地像是隻剩下燈聲。
大降溫,田欣從下午就開始張羅晚上要吃火鍋,在小酒館一樓最大的那張桌子上擺了個炭火爐,砂鍋羊肉已經用小火煨了一下午,掀開鍋蓋,奶白色的湯底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桌面上各色食材擺了一堆。
田欣被燙到了,摸著耳朵嘶哈嘶哈緩解,揚聲叫:“……孟孟,別收拾了,快來吃。”
“來了。”孟臾將直播臺和樣品扇子歸置完畢,笑著走過去,“這種天氣最適合吃點熱乎的,啟冬哥呢?”
話音剛落,門口走近一個人,卻不是邵啟冬,而是謝鶴逸。
大概是因為撐著傘從鎮口一路走過來,他身上那件灰色毛開衫沾著雨水的地方,顏色略顯發暗,臉色不太好,眸中深深淺淺的淡倦。
四目相接,孟臾沒作聲,倒是田欣先開了口。
“咦,謝二哥來了?”她滿臉驚喜,轉臉問孟臾,“誒你哥過來你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幸好咱們今天吃火鍋,添雙筷子的事兒。”
孟臾心想,我哪知道他要來?不過,這人真像是在她身上裝了雷達。雖然她常活動的地方有限,就那麼幾個,怎麼每次他都跟通靈似的,準確找到她的方位?
邵啟冬從後面取了酒出來,寒暄過後,幾個人圍爐而坐。
田欣熱情道:“蘸料在我這邊,有香菜、蔥和蒜末,芝麻油,辣椒油……謝總有什麼忌口的沒?你像我表哥和孟孟,他倆都不吃香菜。我就不一樣,等我有了錢,我要把全世界都種滿香菜。”
孟臾默不作聲,片刻後,聽謝鶴逸說:“都可以。”
席間閑聊,話題轉到邵啟冬回鄉創業之前的職業來。孟臾轉過頭,低聲向謝鶴逸解釋,“啟冬哥原本是一名外科醫生,做手術的,後來……發生意外手受傷了。”
邵啟冬倒不見太過遺憾,只是難免感慨:“有時候回想起以前,真是恍如隔世。”
他從不避諱談及過往的傷痛,反而很是釋然,這份超脫難能可貴。孟臾很沉浸地聽他講在醫學院上學時的事,一臉目瞪口呆,“……真的嗎?真的現撈個屍體再上課?”
“嗯,真的啊。”邵啟冬點點頭,笑著向她們科普道:“我們學校裡就有一個很大的福爾馬林池,比如上解剖課,就會需要大體老師。每次打撈的時候,都要穿得嚴嚴實實,帶護目鏡,口罩,否則味道太重,幾秒都受不了。”
“那是什麼樣子的啊?”孟臾拿著筷子,面色複雜。
“就……”邵啟冬像是不知該怎麼形容,思忖片刻,指了指鍋裡飄著的煮熟的牛肉丸:“大概就像這樣,泡得浮起來。”
孟臾和田欣準備下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滿臉遍佈不可名狀的神色後,又忍不住鬨笑開。
飯至半酣,玻璃杯與木桌交接發出清脆的響聲。孟臾偏過頭,見謝鶴逸面前的碗碟整潔地像是動都未動。
邵啟冬向來妥帖,順著她的眸光看過去,輕笑著告罪:“看來是不太合謝總口味?鄉下地方,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
謝鶴逸尚未出聲,孟臾唯恐他誤解似的,一疊聲道:“不是不是,他不吃羊肉。”
“你怎麼不早說呀,再起一個清湯鍋不就好了,哎不過沒關系,現在也不晚。”說著,田欣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被謝鶴逸低聲制止,“不用了,我吃過飯來的。”
“對,他就是陪我們坐一下。”孟臾打圓場。
謝鶴逸沒再接話,眉宇間神色明顯更冷下來。